赵黼微微呼吸,每一口冷气倒入,似掺着细碎冰碴,在五脏六腑间环绕。 他记起云鬟那夜在,却不知她竟因自己也经历了一场生死。 他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倘若连她也没了,这会儿还生之何用?罪之大极。 语声沉缓,似极费力说出,赵黼道:“你几乎要了她的命,却骗我说那夜她不曾出现。” 他慢慢抬起眼皮:“你几乎杀了她,却只说她不肯跟着来大辽。” 手有些发抖,却仍是极稳地握着刀,缓缓举起,刀锋一抹雪色,指着萧利天。 萧利天不禁红了双眼:“那、那又如何,我是你舅舅,她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女人,我早跟你说过,她若真心为你,早就跟着你来大辽了,这种……” 还未说完,便觉着扑面森寒,是赵黼上前,向着他身上刺来。 萧利天本可后退或者避开,只不知为何,竟生生地站着未动。 他竭力睁大双眸,死死地看着这一幕。 正在这时侯,却听得旁边有人道:“住手!” 赵黼此刻再听不进别的人话,只是那人说着,便闯到跟前儿,竟举手握向赵黼的刀。 萧利天本正死死地盯着赵黼,见状目光转动,骇异不信。 原来挺身拦着刀的,居然正是萧西佐! 赵黼虽收住去势,然而那锋利的刀刃仍是割破了萧西佐的手掌,血顺着刀锋流下。 赵黼冷看拦路的皇帝。 萧西佐深深地看了萧利天一眼,复转头看向赵黼,竟道:“黼儿,若你想杀,杀了朕便是了!” 剑眉一皱,赵黼不语。 萧西佐道:“方才利天说的话,你都听见了。你总也该知道,若论起罪魁祸首来,的确是朕。” 鲜血顺着手腕滑落,打湿了明黄色的衣袖。 萧西佐却似不觉着疼,眼中透出回忆之色,又道:“若不是朕,利海不会去和亲,也不会有后来的残局,利天也不会如此……你若心中意难平,只管杀了朕,我已经风烛残年,挨不过几日,但是如今大辽,已经没有人了。” 颓然叹息,皇帝道:“我知你不喜大辽,可这毕竟是你生母的故国,这里也如大舜一样,亦有千千万万的子民,就算……为了你的母亲……就算,为了两国久安……” 萧利天闭上双眼,两行泪自脸颊上滑落,他再想不到,事到如今,萧西佐却又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睿亲王不由道:“你何必如此?我并不承你的情。” 他把心一横,抬手将皇帝的手从刀刃上移开:“他要杀我,那就让他杀就是了!” 可毕竟悲从中来,睿亲王不由道:“这许多年来,我总想着姐姐若是还在的话,又会是什么情形,当发现你就是姐姐的孩子之时,可知我心里是如何的狂喜感激?只没想到,我千辛万苦带你回来,苦心孤诣为你铺路,却反是如此。你杀了我不要紧,我也绝不怪你,只希望你能够如我所愿,留在大辽。至少这里,并没有人敌视你身体里是不是有一半儿舜人的血!也没有人处心积虑地想要害你!” 睿亲王说完,咬牙泪落:“黼儿,不管我做的那些是对是错,我是真的,如你母亲一样疼你爱你,不想人伤害你半分。” 三个人相对而立,半晌,赵黼道:“好。” 他慢慢地垂下刀锋,萧西佐轻轻松了口气,不料正在此时,赵黼刀锋一转,刀尖点着自己胸前,微微用力,陡然刺入! “嗤”地一声,刀锋扎入血肉的声音,叫人不寒而栗。 刹那间,萧西佐跟萧利天都惊得魂不附体,萧利天大叫一声,仓皇扑了过来。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