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茗低下头,这昭南王虽是平日里糊涂,但看人却准。江家簪缨世家,自小嫡子们就是同皇子玩在一起的,想来昭南王同江衡也算是旧识。 昭南王微微笑道:“茗儿莫怕,如今你是昭南王府的媳妇,他管不了你。若是日后他再凶你,便顶回去,说是我准了的。” 这么听他说话的语气,倒真的有几分殷楚的感觉。有其父必有其子。 江茗应道:“父亲如今在延庆道。” 听到江衡在延庆道,昭南王微微的叹了口气:“北胡难收啊。”他看着江茗,又说:“看看,我这好不容易清醒一次,在这里说什么话呢?茗儿,你的养父叫什么名字?” “回父亲,养父名叫陈钊。”江茗装的客客气气。 “陈钊……”昭南王将这名字嚼在口中,过了片刻,他又问道:“他如今可好?” 江茗只当他是闲话家常,便说道:“养父已经去世了。” “他应该是个很好的父亲。”昭南王也不知怎的,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是,他是很好。”江茗想到老头子,心里也觉得暖暖的。她来到这世界,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一开始抵触心很大,若不是老头子教她宠她护她,便不会有今日的江茗。 可也因她将全部的感情和信任都放在了老头子身上,自从他去了,这天地之间,似乎就没有一个能再撬开她心扉、将她和这世界完全联系起来的人了。 乔靳和飞浮是她信任的人,但并不是可以撒娇,可以肆无忌惮的人。 她将自己的感情再次封闭了起来,再一次成为了这个世界的旁观者。朝代更迭、勾心斗角,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她就像在看一出哑剧,冷漠而疏离。 有时好奇,有时无谓,有时戏谑,全凭她今日的心情。好与坏,其实并没有那么分明。 她承认自己做不了女主角,倘若此刻发生瘟疫,她绝不会像有些书里的女子那样奋不顾身,心怀大义,她会转身就走,生怕牵连自己。 但也并不能因此而说她自私,她只是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的一个孤魂野鬼罢了,哪儿都不属于,哪儿都不是她的归处。像没处歇脚的鸟儿,看似天大地大,却终难落下。 她将这份孤独当做常态,习以为常,从不觉得有丝毫不妥。 昭南王见她神色有些恹恹的,知道她是想到了养父。他指了指自己身旁:“茗儿,把凳子搬到这里。” 江茗依言做了,不知他用意为何。 昭南王抬头看着天,缓声说道:“你看,我们都不过是墙院里面被关着的人,可能终生难逃。从这格子里看天,就这么方方的一小块。从皇宫里看天,也是方方的一小块。可人的心,却是无限大的,有吞天吐地之能。可有时候,人的心又只有那么一点点,这才让自己放不开手。” 江茗跟他一起抬头看天。她也时常看天,只不过是提醒自己这不过是个书里的世界。 “你在我面前,也无需这么客套,又琰喜欢什么样的女娃我心里有数。若你是个大家闺秀恭恭敬敬的,怕是他都不会仔细瞧你。”昭南王突然开口说道。 江茗愣了一下,她“嗯”了一声,问道:“父亲,你时常抬头看这天,它有过变化吗?” 昭南王慢悠悠的说道:“天是不会变的,有时候我在想,它就像是假的,除了四季变换风霜雷雨,似乎永远都不动声色。可天下面住着人,却是真的。” “父亲怎么知道,人也是真的?” 昭南王笑了起来:“因为我喜欢过人。喜欢上了一个人,便不能说她是假的。她一定是真的,曾经真真切切在你身旁。否则,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勇气呢?” “但这并不能证明,这些都是真的。”江茗回道。 昭南王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可对于我来说,是真的就足够了。何必管他真真假假?” “父亲。”江茗沉默良久,突然开口:“您这木凳子坐着仰头看天太难受了,一会儿我让他们把我的摇椅给您搬过来。躺着看天,可舒服了。” 昭南王低声笑了:“好,你倒是有心了。” 殷楚急急忙忙赶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父亲和江茗两个人各坐在木凳上抬头看天,一言不发,两人之间像是有种奇怪的默契似的。 他轻咳一声,走上前来:“父亲,您醒了。”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