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了口气。她这辈子就没坐过这么长时日的船,晕头转向的,好不容易到了闽州,又被安排在个院子住了两天,小姐的面儿也没见着。虽然有了小姐的信物,但她还是担心,可转念一想,谁没事儿对她个普通的丫鬟下手啊?还这么大费周章的,也就坦然了。 在路上她还听闻小姐受了伤,又担心又忐忑,如今终于见到飞浮,看她那样子没什么大碍,想来小姐也没事儿,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竹筐慢慢放下,张赫指着里面说道:“咱们两个挤不下,你先上去。” 怜莺看了眼那竹筐,又抬头看了眼悬崖峭壁上的小木屋,不由得抖了几下:“这……坐这个上去?” 张赫十分理解她此刻的心路历程,沉重的点了点头:“是,就坐这个上去。” 怜莺吞了下口水,再抬头看飞浮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方才的高兴——这是要命啊! 张赫见她不动弹,在旁劝道:“要不我先上去,你看着,然后再来?” 怜莺想了想,自己是谁的丫鬟?小姐的!小姐都有胆子跟着世子来闽州,都受伤了,正是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怕什么? 她一咬牙,跨进竹筐,往里面一坐,冲着张赫点了点头。 张赫不知为何,竟然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些许视死如归的感觉。接着,他就看见怜莺像只鸵鸟似的,把头往怀里一埋——什么都看不到! 飞浮转动把手,将竹筐带了上来。那竹筐到了木头台阶边上的时候,飞浮伸手托了一把,直接将竹筐带到了台阶上。怜莺抬起头,眼前就是小木屋的门。 张赫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沉默片刻——为什么自己每次上去,都是挣扎着从竹筐里迈到台阶上,就不能也这么到门口吗? 张赫上来的时候,季四九就从窗户飞出去了,她还一边琢磨着要不要给小木屋加一层,说不定其一以后会带着自己相好的来呢。 ………… 帐外是轰鸣的暴雨声,三条偌大的官船慢慢的靠了长乐府水码头的岸边。 洛广川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了,明日他便要启程进京,这艘官船是他能给魏风凌,给殷楚等来的最后三艘。 官船皆是双桅船,前一根桅杆上挂着“布政使”的大灯笼,后一根桅杆上则是挂着“军粮”的大灯笼。灯笼用的是特殊的油布,但并不妨碍透光。在这戚风惨雨之中,显得格外刺目。 红光下面,是一排护送军粮的士卒。一个个庄严肃穆,紧绷着脸,任凭风吹雨打。那红光不匀称的洒在他们脸上,好似人人都是从沙场里浴血奋战出来的。 可这仗,打不到他们身上,只剐在闽州无辜的百姓头上。 船落碇了。 洛广川站起身来,急急朝着那船走去,身旁跟着的书办连忙跟上去,给他撑了把伞。可是雨太大了,很快便将两人一起打了个浸湿。 洛广川冲他摇了摇头,沉声说道:“不用打了。再大的风雨,也就是敲在我一人身上。” 从他开仓拿粮去换银子修补堤坝的时候,他就打定了这样的主意。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自己身为宰相丰忱的门生,在这闽州当个巡抚当的太久太过安生了,总有人要对自己下手。 但他从未觉得自己做错了。 百姓,是大胤的百姓,堤坝淹了,田地淹了,死的受苦的都是百姓。 粮仓,也是大胤的粮仓,是为军为民屯的粮,是天下太平的粮。 风雨很大,洛广川靠近那船了之后,有个穿着一身戎装的少年从后面匆匆跑来,急声说道:“洛大人,此处雨大,您还是去帐子里歇息,这些军粮我们来看就是了。” 洛广川认识这少年,镇国大将军江衡的独子,江劭。不知为何主动请命来这闽州,进了军营当了个十夫长,一开始还有些不适,但很快便适应了,吃苦耐劳,因着前些日子荡寇有功,方才升了百夫长。 他欣赏这样的孩子,不因为父亲的庇护而藏于华京那旖旎当中,这是少年应当有的意气。正因有这些为国的心,大胤才能一代一代的传下去。 洛广川是个文官,身子骨本就瘦弱些。他个子高,被雨水一打更像是根竹竿,胡子没来得及修,脸颊已经微微泛青,看起来气色并不怎么好。 他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就看见一旁有兵卒赶了上来。为首的是昭南王世子殷楚,他把袍子的一角掖在腰带上,动作干练,整个人像是一株拔地而起的竹子。 这竹子经风雨,压不弯。 殷楚远远看见他,冲他微微点了下头,又带着那些兵卒去卸粮。 洛广川看向江劭,说道:“之后闽州就要靠你们了。” 江劭连忙说道:“洛大人这是说的哪儿的话?若不是您修书给江浙求借粮,咱们这儿哪儿还能再撑下去?”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