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小寒,焉城北风呼啸,夜色降得早,寒风裹挟着冰雪利刃砸在定阳王府的朱红大门上,平白添了几分寒意。 宋嘉平客气谢恩:“如此,就劳烦大人了。” “王爷莫要折煞下官,下官不过奉命行事,担不起王爷纡尊降贵的一礼。”沈度见宋嘉平如此配合,倒也并不意外,只道,“还请王爷和县主休整一晚,明日随下官进京面圣。” 明明是一丁点错也挑不出来的答话,可偏偏沾染了寒意。 沈度一脚踏进天井,迎风踏雪走进院里来,每一步都走得极稳,踩得脚下积雪“咯吱咯吱”地响,宋宜不由抬眸看了他两眼。 沈度不是时常出现在帝京贵女闲谈中的那类公子哥,虽有一副天赐的好皮囊与盛名在外的好文采,却既没有讨贵女欢心的口舌,也没有一路顺风的仕途,延和二十四年的探花郎,到如今三年过去,经翰林院与御史台打磨,仍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八品监察御史,这倒令诸多原本对他有些上心的官宦之女纷纷收起了小心思。 宋嘉平去年以年事已高为由上书归乡,定阳王府自此迁至陪都。在此之前,文嘉县主宋宜,那也是帝京里一朵诸多世家大族都高攀不起的娇花,向来不把这类寒门高士放在眼中,可偏偏这次却多看了沈度几眼,惹得宋嘉平也一并打量了他几眼,倒让沈度有种他才是被动者的不自在感,微微蹙了蹙眉。 宋嘉平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适时出声打破了这份不自在:“请沈大人借一步说话。” 沈度并不答话,只是弯腰拱了拱手,随他进了前厅。 宋宜候在门廊下,伸手去接飞檐未能阻挡在外的雪粒。 廊外飞雪不知愁,簌簌而下,迅速掩埋了方才沈度走进来时留下的那道印迹。 冰雪沁人,宋宜顾不得仪态,缩了缩身子。 今日沈度的到来绝非善事,便是接宋嘉平与她进宫,也绝不该是御史台来人。 御史台那是什么用处? 纠察百官为先。 宋宜召了管事许林过来,“许叔,闹这么大阵仗,门外什么情况?” 许林环顾周围,引着宋宜离开前厅几步,这才低声回道:“回县主,门外……北衙禁军在。” 宋宜心里那股不安到这当口终于应了验,因许林跟随宋嘉平从军多年,与他们一家素来亲厚,说话也没了顾忌,直道:“父亲去年才回乡,如今不过一年,陛下竟然又赶在年节之前就要召父亲回京,想来也定无好事。只是这来的是御史台的人,着实太奇怪了些,许叔有听外间的军爷说是为着什么缘故么?可与靖安侯府有关?” 许林迟疑了一瞬,“不曾听说,不过倒是听有位军爷说要去请城外某位将军晚间进来吃点热酒。” 城外还有驻军,宋宜微愣。 管事听见厅内有动静,忙告了退:“御史台前来所为何事尚未可知,但吉人自有天相,县主不必太过挂怀。” 沈度与宋嘉平两相让到门口,正见着管事离去,沈度看了眼他的背影,向宋宜简单行了个礼,“见过县主。” 宋宜忙还了礼,“沈大人客气。” 沈度不欲与她寒暄,于是抬眼看了一眼宋嘉平,说起公事:“叨扰王爷和县主,今夜还请二位在别院委屈一夜。” 话已说到这份上,再闲谈也已无益,宋嘉平神色自若地往别院去,宋宜向沈度告辞,追上宋嘉平的脚步。至垂花门时,宋宜突然想起来什么,回望了沈度一眼,彼时沈度已经在安排后续事宜,感知到宋宜的眼光,抬眼望向宋宜,久未动作,半晌才抿了抿唇,向宋宜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是夜,定阳王府并不太平,沈度说是请宋嘉平和宋宜宿在别院一晚,却命禁军将阖府下人圈禁至一处,只留了两三人贴身伺候,连重伤卧床的宋珩也一并被请到了此处。 管事命人烧了旺火,屋内人多,颇有些闷热,倒是驱走了几分寒气,却止不住一大家子心中的五味杂陈。 宋嘉平在案前坐了很久,也不说话。宋珩心里七上八下,因着伤势时不时地哼唧两声,还不忘追问:“爹,这到底怎么回事啊?陛下怀疑您有二心?”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