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晋王之事,陛下要罚,皮肉伤臣也认了,不敢有怨言。 再说臣这个女儿啊,十多年了,管她如何骄纵任性,臣从来不叫她改,因为臣自认保得住纵得起。可当日指婚之事,若非臣的军令状,陛下对她,当真起了杀心吧?陛下千不该万不该动了她,她可不是给陛下肆意践踏的低贱玩意儿。 陛下身居九华殿高位,一生阅人无数,当知人心难以揣摩。更当知,人人心里,都有道底线。” 燕帝忽然想起那道贬废的旨意来,他笑了笑:“朕当日没赐她一死,你就该感恩戴德了。” 沈度本一直在旁呆着,听得这话,上前就是重重一脚。 他平素行事还算斯文,这突如其来的一脚令在场众人皆是一惊,这一脚正中胸口,将燕帝直接踹倒在地,燕帝单手撑在雪地上,猛地咳嗽了一阵,抬眼看向他,终是确定了他数次怀疑的猜想:“沈孺鹤。” “陛下不是多疑么?”沈度在他身前蹲下身来,“怎对臣起了数次怀疑都没下杀手?” “朕喜能臣,数年不变。不然你爹怎么做上次辅的,你这位岳丈大人怎么挂帅的,你又是怎么爬上户部侍郎的位置的?一群没良心的东西。” “陛下是扶臣等上了高位,臣等也奉献了功绩。”沈度随手在一旁拣了枝烧得焦黑的树枝在他心口戳了戳,“可陛下不也转眼就要取臣等的性命么?” “人心复杂……臣等对陛下不是没有感激,可也不是没有怨恨。陛下心里,不也矛盾着么?” 燕帝就这么躺在雪地上,身下的积雪寒凉入骨,身上的龙袍已经辨不出纹路来,宋嘉平的私兵守在他身后,长|枪点地,威严肃穆,全然不把他这个帝王放在眼里。 他忽然笑了笑:“朕眼瞎看错人,算自作孽不可活,可你们也不会有好下场!你们要扶谁上位?” 他指了指刘豫:“他么?他今夜可亲眼见着你们如何逼宫,日后又敢信任你们么?一个敢豢养私兵的郡王,一个敢对天子动粗的乱臣,你们的下场,总不会比朕好!” 他口气近乎癫狂,宋嘉平往回看了一眼刘豫,沈度却毫无波动,对他身后的两人示意了下,命人把他拽起来:“起来,写罪己诏。” 他声音平静而淡漠,燕帝冷冷看他一眼:“士可杀不可辱,休想!” “这会倒是讲起气节来了?”沈度默默将怀里揣得发烫的那十几张泛黄的纸摔在他脸上,“陛下敢对着起居郎用命换来的这十几张纸说一句问心无愧么?” 燕帝目光落在“废太子”三字上,忽然不受克制地动了动,又被人押了回来,半点动弹不得。 那纸张落到地上,染上积雪,眼见着要被全部浸湿,刘豫忽然凑过来,伸出手去捡了回来,他借着含元殿的冲天火光阅过一遍,有些不敢置信地问燕帝:“父皇,是真的么?” 燕帝回想起自己方才在殿内的举动,居然点了点头。 刘豫默默握着那几张纸退到了沈度身后。 第70章 沈度让人将燕帝押回了宣室殿。燕帝被人往龙椅上一扔,沈度亲自为他摊开诏纸,又亲自为他研墨:“陛下,这可是您最后一次坐这个位置了,要想多坐些时候,还是把这罪己诏写长些。臣想,《含元诏》这名字就挺好。” 燕帝怒不可遏地拿过砚台,还没来得及往沈度身上砸,就被身后的人摁住。 沈度默默看他一眼,替他蘸好墨,将笔搁在笔架上:“四方印被孟添益砸了,臣命人去刻印了,陛下先写着,写好了印也该回来了。” 燕帝一愣,又听他道:“司礼监这种东西本就不该有,陛下太自负,没根的东西再怎么心眼多那也是奴是一条看门犬?比外臣可靠得多?今夜要不是外臣,陛下可就被这些内奴逼得葬身火海了。哦,对了,这叛奴,外臣替您杀了。” 燕帝默默看了眼身侧围满了的士兵,拿起了笔,手指不住颤抖。 沈度在一旁悠悠地看着他落笔,待他将笔一摔,等墨迹差不多干了,拿起来又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