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在郭为先的记忆里,最是果决爽利、沉稳坚韧,没想到竟然被自己说得呜咽不已,登时有些手足无措,想要上前安慰,却被郭老爷子出手阻下。 “在自家人面前就痛快哭一场吧,稍后出了这个门,就不兴这样了。为母则强,这些年你做得不错,但有些事,终究还是成了你的遗憾,扎在心里拔不出来。现下借着眼泪就都化了吧!”郭老爷子双唇微微颤抖,压下眼底的*,“以后就抬眼向前看,莫要再回头了。你先撒手,过去的人才能安心地走。” 严静思眼底爬满红丝,默默陪在郭氏身边,在她的帕子被眼泪浸透后无声递上自己的。 一盏茶后,郭氏渐渐收拢住情绪,红着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看向郭家老少。老爹和哥哥们也就算了,还有小辈在场,自己这样似乎有些太丢脸了。 严静思本来忧桑的情绪被郭氏这么一脸红,生生给冲淡了大半。 郭氏告了声歉,先行下去整理仪容,严静思让站在门外候命的槐夏换了壶新茶。 相见后短短半日,郭家老少对严静思的改变有了最直观的体验。欢喜欣慰的同时,是身为至亲的浓浓心疼。 外人眼里,我完成了一次破茧成蝶的华丽蜕变,但在亲人眼里,看到的却是筋骨重塑时的彻骨之痛。 而郭家,不仅对严静思的痛感同身受,还在尽自己所能尝试着为她镇痛。 严静思记得,郭家祖训,嫡系子弟是不得入仕的。 “外公,二哥和三哥怎可参加科考?”严静思的确存了借力郭家的心思,但她从未想过要伤及郭家的利益,但凡牵扯到郭家,每一步都是建立在双赢的前提下,若有一丝不确定,她都不会冒险。但万没想到,郭家竟然已经迈出了这样一步。 “你且放心,为恭和为谨只不过是脱了商籍而已,并非从族中除名。”郭家大爷解释道:“他们两人自小便喜好读书,齐先生每年回乡都会私下里指导一二,也曾当着我们的面夸赞他们有科举入仕的资质。这些年官家关系介入商场日甚,祖上的规矩虽有道理,但时移世易,郭家想要继续走得稳顺,有些规矩就要变一变了。” “族中长老们肯轻易松口?”严静思对此过程可并不抱乐观态度。老顽固,老顽固,郭家传承百余年,最不缺的就是人老、位高、脾气臭、软硬不吃、固执己见的老头子们。 郭家二爷拍了拍腿,脸上丝毫不见郁色,神清气朗道:“说来我到现在还有些难以相信,你不知道,让为恭和为谨参加科考的事儿,是族老先提出来的,你外公一时太惊讶愣住了,族老们还以为他老人家不同意,好一番游说!” 现如今提起当时的情形,郭家二爷还是忍不住要笑上一阵。 这......这也太反转了吧?! “后来可问清了缘由?” 郭老爷子呷了口茶,悠哉道:“还不就是谢家族学里出了两个中了举的后生,使了些银子之后安排进了市舶司,给谢家的生意借了不少力,这些个族老们可都盯着呢。为先心思活泛,寻着机会又把齐先生夸赞为恭、为谨的话传了出去。两相作用,收效果真不错!” 郭家两位爷齐齐瞪大了眼睛,神情愕然。 “爹,感情是您和为先这小子事先就谋划好的,议事厅里不过是在演戏!”郭家大爷看了看老父,又瞪了瞪干巴巴笑着的儿子,拔高嗓门道。 “是啊,爹,您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让我和大哥心里也有个谱。” 严静思低头窃笑。 郭家老少,看来都是不拘一格之人,如此一来,自己的提议被认同的可能性也提高了不少。 趁着郭氏不在,严静思也不拖沓,直接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前一刻还热闹的茶室内一时陷入沉寂。 接着,郭家老少也不避讳着严静思,开始头碰头聚在一起开启了讨论模式。 严静思也不介入,静静坐在一旁托着茶盏啜饮,欣赏郭家老少三代四人就着她抛出去的烫手山芋热烈商讨。 山芋虽烫手,但若接手得当,剥开了便是热乎乎的美味。 郭氏一度以为郭家会为难的生意,到了郭家三代掌事人手里,却全然不如她所想。 严静思感慨,或许,这就是郭家能够独善其身传承百年而荣盛不衰的根本原因。 永远不立即否定新的想法、新的事物。 多方面审评,仔细论证,然后,大胆尝试。并不畏失败。 这,就是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