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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八月初九考试,桓凌初六就要入帘,从府城到福州府这一路有府里提供的官船,他就顺便也把宋时带上了船。在船上更不必复习,桓凌每天拉着他或到甲板上钓鱼,或在船舱里下棋、玩升官图,品尝船娘做的新鲜鱼虾,总以放松心神为主,以免他进了贡院太过紧张,反而发挥不好。

    宋时也说不好这个状态像是高考前放的一周考试假多些,还是像两人约会多些。不过横竖他自己长得人高马大,不是当今时兴的少女美少年,他师兄多半儿不至于看上他……

    不对!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哪有成天想着同性看不看上他的事的?这思路就不直啊!

    趁着桓凌到提学衙门里聚餐,见主考和同考官们的时候,他在客栈里深深反思了一天,总算把心情调适到了考前无悲无喜、大彻大悟的境界。

    聚餐之后,考官们就要到贡院闭关出题,宋时也翻出旧日桓凌给他押的题目,从头看了一遍。他看书的速度一向快,又因为这辈子从一出生就开始背论文,背书效率也极高,一篇篇文章翻下来,都是他曾背过的,记得也颇牢靠,稍稍回忆就都能从头背到尾。

    到初九凌晨,他提着篮子到贡院门外,仍能看到许多学子捧着书苦读,抢着最后一点工夫复习,他却不愿在这种时候看书。一时临考前心情高度紧张,看也看不进脑子,二来容易冲淡旧的记忆,不如趁这工夫调整心绪,平平静静进场,拿到题目后尽量发挥出自己的实力就足够了。

    五更龙门大开,他顺着人流走进贡院,路经考官所在的官厅,不禁驻足看了一眼。

    他师兄应该就在这官衙内歇着,等考生卷子送进来后,春秋房的卷子就都会拨到他和另外两位考官手里。

    小师兄肯定一心盼着读到他的卷子,那他就答快些,早点交卷,叫他早点踏实下来吧。宋时笑了笑,寻到自己的考号,爬上爬下地架起雨棚、擦净桌椅,坐进去准备考试。

    太阳初升时,巡场官便举着题版从考场中一遍遍转过。他仔细看了一遍,三道四书题,三道经义题,果然都避开了福建讲学大会上老师押过的题目。但老师出的题目容易避,学子所问的涉及性理之辩、理气之思等经义背后的圣人真义的部分却是避不开的。

    第一题的“君子喻于义”便要讲君子遵循天理,故有好义之心,精义之学。“义”即任理而行,又可引至天理人欲之辩。

    第一场讲学大会讲得最多的便是如何存天理、去人欲,这一题以君子本性即合天理,心中不容义外之物存在为主便可破攫住要领。

    他再不思量,提笔便写下一句极简洁又能阐发理欲之辩的破题——

    “君子之心知有义而已。”

    接下来,便是从义引入理,阐释君子守义之行如何合乎天理。

    “盖君子,纯乎理者也,自义之外何容心哉?”他仿佛还在武平那座讲坛上慷慨论学,脑海中响着他自己朗朗的声音,一句句念出流丽的文句,不必再作思考,只要握着手中之笔将心底涌出的句子记录下来即可。

    他埋头飞快地写着,竟没注意场中已有一位又一位考官刻意巡到他面前,看他的卷子:担任监临官的方提学,提调官的周布政与邵按察、监试官冼副使、李佥事……

    几位或是早就认得宋时,或是闻名许久未曾得见的帘外官都借着巡视的机会看了他几回,回到堂前议论起来,都不禁深深感慨。

    他年轻也罢了,生得居然还这么漂亮。生得好也罢了,写起文章来竟有袁虎倚马千言之势,落笔时似完全不加思索,写出来的文章偏又是别人深思熟虑也未必及得上的。

    难怪这学生狂傲到敢在福建参加乡试!

    方提学约略知道他要在福建考试的真相,但因涉及桓凌家事,他们师兄弟关系又要好,他不愿在人前多言,令他们两人尴尬,便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他有才学,又与福建这地方有缘,或许借了本地文气更容易中试呢。我方才只看他写的几句,字字切合道学之理,想来便是京里来的两位主考,也无有不爱的。”

    何况有他师兄在,哪有师兄认不出师弟的卷子的?自不会教他明珠蒙尘。

    作者有话要说:  义即任理而行原句出自明儒学案,义宜理

    本题作者嘉靖四十三年四川举人张维

    第67章

    帘内官八月初六入帘M.bJzjnF.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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