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了他的夸奖,又听老师指点工作。他如今在院里编书教学,是个与世无争的清净位置,张阁老除了提点几句事关他本身的事外,也不与他谈政事,只问他如今编书编的如何。 还是在编《官常典》的宗藩部,如今北齐、北周、隋朝都已编完,如今正在整理唐高祖武德年间史料。 编这种典章其实有点枯燥,并不像普通史书那样以人物、事件入手,还能看出点趣味。他现在正编的宗藩典就像会计、不,顶多就是个会计助理,登记某某职位职称几品、封邑多大、能娶几个妻妾,核发工资多少之类的。 而且前朝记录有时还是有错的,得多找几份史料对照查证。 这部大典起码得是个《永乐大典》级,说不好还能赶上《四库全书》,又不是电子版能随时改写,一但写错就得影响后世不知多少历史学家、考古学家了,怎么敢不小心? 他当初考个状元也只看了《通鉴纲目》,如今却是连原本的《资治通鉴》都按着手下正编写的朝代看了一遍,更不用提二十二史了。 也就亏得他是学历史出身,大学写论文时也没少查资料,知道怎么从起居注、编年史、断代史里挖需要的史料,不然工作时怎么节省出时间来干私活? 大家虽然都是朝卯晚未的点卯上下班,可他的工作效率还能更高些,挤出时间学现代知识。虽然学的也就是个初中数理化吧…… 不,其实连物理都还没工夫看呢。 他心中微微感慨,在老师面前却不提这些,只说自己一心编书,不敢懈怠,如今正整理着唐初九品封爵该给赐的食邑、随扈、爵禄、品阶、命妇封号之类。 这九等封爵,第一等便是王。 周礼曰:唯王建国。皇兄弟、皇子皆封国为亲王,食邑万户,正一品…… 他兢兢业业地背书,在老师面前充好学生,张阁老却叫他这句亲王封国扰得有些心乱,摆了摆手道:“你能勤谨编书就好,若再有什么读书心得也可回来与为师说。” 这就是要放他回去了。 宋时心下一松,含笑答道:“学生明白,学生在家时也教导几个侄儿,教学相长,也有许多新领悟。” 张老师原本要叫他回去了,听说他有新领悟,忽然想起他在福建连办了两届讲学大会,到了京里却没办起来,感叹了一句:“今年朝局不安,却不是办讲学会的好时机,可惜了。但愿明年一切安稳下来,得些工夫清清静静听一声讲学。” 老师太高看他了,他从来也没讲过学,就是个主持人而已啊。 宋时连忙解释:“学生只侥幸中试,又不是经年治学的名儒,怎么敢提讲学两字?往年办讲学大会,都是请地方名士来讲,学生只居中主持而已。” 京里是名家聚集的地方,但大儒不是在翰林院当着学士,就是在国子监当着祭酒、司业,他一个六品编修也请不动啊。若放着学问好的前辈不请,反而请了后进,那还算什么论坛峰会,不就跟大家平常聚在一起讲学论道的普通文会一样了么? 张阁老笑道:“你怎么请不动?别人请不动,你若来请么……” 连他这个老师都想试试。 他一年到头忙于朝政,吏部所经派系之争更格外激烈,若能有机会听听讲学,不问俗事,也是难得的放松消闲。不过兵部见空着一个尚书位,光为推举这个新兵部尚书,便足够朝堂争上一阵子了,便是真有讲学他也无暇前去。 他摇了摇头,叹道:“你先回去吧,好生编你的大典,你兄长的事已交待下去了,不必担心。” 宋时回去后,张阁老便回到内室,亲自打开了他那药匣子——打眼便看见上头叠得整整齐齐的说明书。 说明书上的字是以他那宋氏印法印出来的,工工整整,笔致纤秀,竟还涂了颜色,教人按着颜色配出不同浓度的药水。匣子里又配了极小的瓷匙和玻璃盅,供人从瓶里舀药,处处精致可爱。 这学生做什么都精致,怪道圣上指名叫他为周王印书。 张阁老颇有些得意,看罢说明书,便舀了几粒紫黑色晶针般的药粒,叫人打来凉水漱了一回。 也不知是这药真管用,还是数日后兵部右侍郎杨荣主动退出争夺,请命到边关研究抗虏对策,终令兵部尚书之位落定一事教他心胸舒畅,身体自然转好,漱了几回后,他口中疮肿还真都消了。 果然是好药! 他的得意门生孝顺的药,就是与外头粗粗炮制之物不同! 张阁老简直想出去显摆一番,可他毕竟是堂堂阁老,炫耀得意门生的文章也就罢了,炫耀学生会制药却不是什么好听的。不过这学生的药是在桓府炼的,桓凌自然也跟着帮过忙,寻桓凌他老师说说倒不要紧。 然而他说了之后,吕阁老却是一片沉默:他的徒弟没有张次辅的贴心,没给他送过药。 张瑛看他这神情,倒有些后悔在他面前炫耀,安慰道:“我这也是舍着老脸硬要来的。原本子期也不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