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御书房中,便只剩下了君漓与锦笙两人。 早在景元帝离开之时,整间御书房的气氛就缓和了下来,但直到安秉容也远去,她脑中一直绷着的弦才渐渐放松,这时忽一松懈才觉得自己的额头疼得厉害,若换作平时,她当要冲着云书嚎两嗓子的,今日却硬生生撑到了现在。 方才的形势逼得她必须时刻清醒着脑子,此时压迫感骤然消失,她便昏沉沉地,挺得笔直的身子开始摇摇晃晃。 她无措地抬头,求救似的,睁着一双飘忽起来的眸看向就站在自己身旁,却不与自己说话的君漓,她抓住他的衣角,一下、又一下,轻轻拽着。 君漓冷眸睨着她,心中想的是方才她铁骨铮铮打断他说话的样子,一句“草民领命”将自己推向绝境,也险些将他气死。不是不要他救、不要他庇佑、不要他帮忙吗?如今又是这般小心翼翼的求救模样做什么? 倒又让他瞧着可怜…… 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侧的砚台上,心蓦地发紧。父皇那一下,砸得可真狠。 锦笙以为他还在为自己诓骗他后与顾勰出来逛灯会的事情置气,想着还欠他一个解释和认错,万一两个月之后自己真的活不成了,还憋着几句没吐出来的话,死也死不瞑目。 她胡思乱想着,也就开口了,“殿下……” 哪知尚未说出正言,身子便轻盈地飘了起来,她一怔,哦,原是君漓将她一把抱起来了。 还叫什么殿下,殿下在你面前当真是毫无身为太子爷的脾气与自觉。 为防多生是非,君漓专程吩咐青崖将步辇直接安排在御书房外,以免有不必要的人看到她,下了步辇之后,他又将锦笙抱上自己的马车,径直往太子府驶去。 整个途中,除了必要的吩咐之外,君漓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若是换做平时,锦笙或许会受不了主动找话,但今日她也没有心思说话。 一来她还有一封书信要在天亮之前呈给陛下,须得存些精力,总不能真的就这么睡过去了;二来她此时还犯着晕,实在想不出什么能勾起君漓说话欲|望的事来;三来她心存愧疚,不敢和太子爷说话,也知道太子爷还在生她的闷气。 这种沉默一直保持到太子爷将她抱进自己的房间,叫来刚从丞相府为安夫人诊治完准备回皇宫的薛行风。 命苦的薛神医认了这苦命,拖着残躯来到太子府。看见锦笙的那一刻,他了然地挑了两下眉,一切尽在不言中。 锦笙抱着膝盖坐在贵妃榻上,薛行风为她上药包扎,趁机低声与她搭话,“你怎么是这副表情?出什么事儿了?头上伤得不轻啊。” “听说顾世子受伤了,有些担心。走路时心不在焉,便一头磕到墙上去了。” 真是毫不走心甚至连敷衍都算不上的回答。薛行风正经点头,“那以后走路小心点。” 砚台有棱角,砸出来的伤痕理应与撞在石墙上的不同,锦笙知道薛行风一听便晓得她在撒谎,不过正是因为他听得出来她不想说实话,才不会继续追问。 果然,薛行风是聪明人,不仅不会追问,心里还祈求着千万别告诉他,免得惹祸上身。 今日委实不太寻常,他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方才在丞相府时云书也急匆匆地回了天枢阁,还叮嘱他回宫后小心行事,想必是朝廷中出了什么乱子。而这个乱子,与天枢阁和朝廷都有关系。 至于天枢阁和朝廷为什么会沾上关系,他并不是很想知道。因为他觉得这件事他要是整明白了,狗命也就玩儿脱了。 纵观历史,大多知道得太多的都没什么好下场,薛行风并不想以后自己也被添入“你知道得太多了”这一行列。他宁愿做个傻子。 包扎完伤口,薛行风识趣地施礼退了出去,他直觉留在这里将会很不妙,这个气氛不是他一个普通凡人能受得住的。 薛行风一走,跟着走的还有青崖、墨竹等人。很显然,大家的求生欲不相上下。 房内的气氛又再次沉寂下来,锦笙觉得头脑清醒一些了,不仅直接坐去了君漓的书桌,抽出一张裁好的信纸,写了几行字,还直接越过太子爷唤来门外守卫的青崖,叮嘱他立刻送至天枢阁。 求生欲极强的青崖愣是连太子爷的脸色都不敢看,便照着锦笙说的话往天枢阁去了。 等着锦笙主动认错服软却被忽视至此的太子爷面色不虞地盯了她一会儿,便抿紧唇,不作声,翻开奏折看了起来。 两人同处一室,却只字不言,各做各的,时间打发得很快。 快到明明踌躇着不知如何下笔的一封信也已经写成多时,那是关于义父的罪状,锦笙逐字逐句看了一遍又一遍,秀眉蹙得越发紧,扯着额角隐隐作痛,她拿着笔,轻轻划去一行字,又缓缓停住,兔毫沾了墨,一滴又一滴地打在纸面上,晕出痕迹。 她拧起眉深吸气,又缓缓吐出。事到如今,多一条少一条,又有何干系?何必如此。她垂眸,静默了片刻后,又拿了一张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