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言记得唐瑶第一次去他家时的场景,那时候她大概只有七八岁,被她母亲牵着,有些害怕地躲在母亲身后,很瘦,显得眼睛格外大。 他母亲跟他说,“你唐阿姨家里遇了点事,到我们家我住几天,你好好照顾瑶瑶,过两天她转去你们学校上学。” 他点点头,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她也看着他,最后伸出手,递给他一块大白兔奶糖,“我叫唐瑶。”她那时候声音软软的,像闯到陌生领地的猫,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眼神里都是不确定的惶然。 作为一个懂得礼尚往来的人,他愣了一会儿也没想起自己有什么可以送给她的,最后从脖子里摘了自己的玉坠给她,“初次见面,一个小礼物,希望你在我们家玩的开心。”他像家里的小主人似的招呼她。 虽然后来被母亲骂,说玉不能乱送人,他也没在意。 后来回想,怎么都有一种冥冥之中的意味。 醒过神来,宋子言揉着眉心,兀自苦笑,他后来才知道,那时候唐阿姨和唐瑶被赌场放高利贷的人盯上了,他们只能四处躲着。唐瑶的性格,其实一直都有点儿怯懦,大概就是从小的环境造成的,外表多自尊,内心就有多自卑,所有人都说他惯着她,什么都给她,要星星要月亮他都愿意给她摘,他只是想多爱她一点,把那些她从小缺失的,都给她。 只是一不小心,就入了心,然后再也忘不掉。 这些年他总会想,是不是那时候太美好了,太美的东西,都是留不住的,像插在花瓶的玫瑰,养的再精心,很快也会凋零,留不住。 到了,下车,宋子言又不自觉地点了一根烟,夹在指间,程江非拍了他一巴掌,“你今儿到底是怎么了?”他从他裤袋里摸出烟盒,看了眼,只剩下两根了,忍不住骂了句,“疯了吧你!” 宋子言想,大概是疯了,从站在面馆外,回头看见唐瑶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疯了。 她坐在那里,目光遥遥地看过来,就那么看着他,然后所有回忆翻卷着袭上来,记忆像是潮水,一个浪头打过来,瞬间把他淹没,那些努力想要忘记的东西,就在那一刻又涌上来。 他该拿她怎么办?没办法,面对她,他从来都没办法。 那时候林嘉怡正在请求拿他当挡箭牌,应付父母的逼婚,“师兄,这次是你求我回来的哦,这么一点小忙都不帮,不地道……” 他正色,“这不是小事,原则问题!” 然后她就看到了唐瑶,扯着他问,“不去打个招呼?” 他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没必要!” 坐上了车,林嘉怡自言自语似的吐槽他,“又放不下她,又不靠近她,你折磨她,还是折磨自己?” 他记得自己跪在母亲面前发过的誓,从今后和唐瑶再无半分关系,他记得,不敢忘。 他深抽了一口烟,经过肺泡,从鼻腔里喷洒出来,映着他满是颓唐的脸。 这一刻,一向自信沉稳的宋子言,像是个落魄的流浪人,他丢了他的港湾,从此只能四处漂泊。 “她回来了!”宋子言没头没脑地说。 程江非愣了好几秒,然后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她”是谁。 那是个太久远的记忆,他们在德国相识,华人圈大多互相认识,他和他天南海北的聊,他说想开一家非盈利性质的私人医院,不为钱,就给医学一块绿地,毕业回国就干,他问宋子言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对方很干脆地拒绝了,“我暂时不想回国。” “为什么?”他不解,“学成归国,为国家的医疗事业尽一份绵薄之力,不是你的理想吗?” 宋子言默然很久,最终说,他害怕。 程江非那时候是惊讶的,宋子言那样的人,自信,沉稳,是天生拿手术刀的,那么强大的心性,他有什么是会害怕的? “年少时爱过一个人,爱到愿意把自己所有都给她,可是我爱不起,我每爱她一分,罪恶感就多一分,一半在天堂沐浴,一半在地狱挣扎,有时候我想,彻底沉沦吧,哪怕一辈子躲在深不见底的地狱,可是我做不到。至今我都不忍心告诉她真相,她到现在都觉得是她自己做错了事我不要她了,我该怎么面对她?我只能离她远一点。”他说了这么一段云里雾里的话,他听不大明白,但隐约也猜到了什么。 有多爱,程江非不知道,爱这种东西,说重很重,说轻也很轻,对他来说,爱是一种可以选择的情感,这个人爱不了,大不了换一个爱,可是对于宋子言来说,似乎爱是一种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