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福说完,单腿跳着往外走。 “我给你倒,我给你倒。”翟明翠坐在外面,听见了,立刻过来倒水。 张德福跳到门口,见他妈已经倒好了,只能接着,“你看,你也把我当残废了。” “说什么呢。当妈的给儿子倒杯水也不行?”翟明翠把水递给张德福,看他好像又瘦了,不过只那胳膊上的线条,好像又壮了。 张德福喝了几口,转身把布帘子给卷起来搭门上。 这样,翟明翠坐在堂屋里,正好能看见他们卧房里面。 德福知道他妈一肚子的话想问,可又不愿意在他们夫妻俩同处一室的时候插一杠子进去,这么一来,两间变一间,可以三个人说话了。 德福回到自己房间,依然坐在马扎上。 这就是张德福。 不到晚上上床睡觉,他是不肯白天在床上躺着腻歪的。 对他来说,床就是晚上睡觉的地方。 白天,就坐椅子或者小马扎。 人犯懒,都是躺出来的。 “你看德福,”翟明翠欣慰叹气,“这要是换了德柱,早躺床上去了。他就是个没骨头一样,天天在床上躺着,我就没见他在椅子上坐过。” 张德福笑了笑,没有说话。 可邵女有些心酸。 一样的张家男人。一个这样,一个那样。 不同命啊。 “对了,你还没说,是不是就剩王家大嫂?”邵女岔开话题。 “没有,你走了之后,我们又雇了一个人。原本说从家属里再找一个人顶你的班呢。可后来又想着,到时候你再去,就没地方了。我们一商量,就在当地雇人,那村子里,不要钱就给做饭的妇女都很多,只管她的饭就行。” “是吗,后来又雇的什么人?” “一个寡妇。”张德福说,“孩子还很小,没钱没饭吃。村里支书介绍的。我们就雇了她。一天三顿给做饭,做完饭回自己家住。带着孩子。我们一天给她五毛钱,管三顿饭。” “五毛?”翟明翠说,“五毛不少了,一个月十五块钱啊。” “拿不到十五。我们也不是每天都在井上。回指挥部的时候就不让她来了。” “哦。”翟明翠点点头,“那也挺好,起码有饭吃。孩子跟着你们吃,吃的也好。她们自己在家里吃,可吃不了那么好。” 老太太絮絮叨叨又说了会儿话,觉得累了,口干舌燥的,跑自己卧房喝了一杯凉白开,看到自己的四脚桌,想起来桌子不知道为啥不平了,有一只腿儿好像短了一寸似的,便喊德福:“德福,这屋桌腿有点不平,你腿好了给我瞅瞅。” 张德福应一声,隔壁躺着的张德凤插嘴埋怨:“我二哥天天在家,你不叫他。我大哥一会儿,你就指使他。” “你二哥?”翟明翠喝了满满一大茶缸凉白开,“他会什么?!” “怎么不会?就跟你知道他不会一样。多让他干活,他什么都会了。你越不叫他干,他就越不会。整天在床上躺着。” 说到这里,德凤就看见她妈在斜着眼瞧他,满眼的不解,好像是在问你不也在躺着? 张德凤脸一红,“我是今天包饺子累了。一下子包这么多人吃的饺子,腰都直不起来了。” “行了行了。”翟明翠突然想到什么,又说:“德福,还有一件事,你妹妹过了年就十八了,你得空问问厂长,她的抚恤金是不是依然只能领到十八岁?” 德福嗯一声,“肯定是的。” “那可咋办。” 老太太的声音越来越小,德福和邵女那边已经听不到了。 她走到床边坐下,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对身边的德凤说:“德凤啊,咱们得找工作了。” 第二天起床,老太太去敲德柱的门。 张德柱还在睡觉,魏橙花睡在他脚边。 两人一个床头一个床尾睡的,谁也没搭理谁。 昨天两人谈的极不愉快,谈着谈着张德柱甩手拉着东东就回家,大晚上的,把魏橙花甩在后面,头也没回。 魏橙花这一路走的憋屈。 她越思考就越想哭。 自己男人怎么如此不知好歹,他怎么就不知道,她和他才是一家人,是两口子。要比德柱和他大哥亲才是。 一个人走回家,德柱已经睡下了,卧房里黑乎乎的,灯也没开。 橙花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挪不动脚,不想进屋,也不能再回娘家。 直到翟明翠那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才注意到,她婆婆正站在卧房窗口往外看着她。 “妈,你还没睡?”魏橙花开口问。 翟明翠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