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节一拍一拍把这座失去主人的房子最后一点温情碾碎。 林昀僵硬地握着电话,他的目光抬起,梗着脖子望着梁耀的房门,那个仰头的姿势像是在强忍着什么,喉结滚动处爬起青筋,他看起来像是十分冷静,像他在公司命令下属一般,问:“你们是哪个公安局?” “他出事故了,你们不把人送医院反而带进你们局里做什么?” 他陡然拔高了声音:“送医院去啊!” “你们给我把他送第一医院去,我来订特诊病房,我来联系专家,手术室我马上约好,马上把人给我送去。” “你们若是耽误了我的人的治疗,我告你们渎职!” 对方似乎被林昀的态度吓到了,一迭声地重复说着什么,声音很大,漏出听筒都能听见。 “这位先生,你冷静一点。” “人已经死了,先生请你尽快过来。” 林昀怒吼了一声道:“你是聋了吗,我他妈让你把人送第一医院去你没听见吗!” 贺嫣从未听林昀说过脏话,这是第一次。 他看林昀行尸走肉地冲出家门,整个人焦灼而彷徨地在大街上,急切失态地来回踱步拦车。 林昀没有选择自己开车,而是选择打车。他分明是活动着的人,却让人感到已经没了灵魂。 好似一台已经无法正常操纵运转、迷失了方向的机器。 贺嫣的意识在林昀的身边,他看林昀的手张开再屈起手指,像是一直努力要抓住什么,却总是徒劳无功。 贺嫣想要握林昀的手,像无数次杭澈在他情绪波动时握他的手一样,给林昀安宁。可他伸手过去,却穿透林昀的手,这个世界的这一段,是他所不能插手的。 贺嫣心疼,这一世的杭澈,一次一次握住他的手,是以什么样的心情。 记忆之外,正坐在杭澈房里雕花暗色大床上的贺嫣,身体不能动,他双眼闭着,面无表情,却笼罩着一层浓重的悲伤,两行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潺潺不断。 又在车上,又在赶路。 贺嫣进入记忆以来,林昀似乎一直在追赶什么,既使是停下来,也像周身气场都在转动一样。 出租车司机被林昀恐怖的冷冽渗得猛踩油门,在分局的面前才停下,出租车门便被大力扯开,车里白衬衫的青年踉跄跑进公安局蓝白相间的冷色调建筑。 一路破碎的脚步停在某个冰冷的铁门前,林昀一直停不下来的步子猝然停住。 冰冷的铁门被警察推开,里面的冷气灌出来,吹得人寒毛立起,旁边的小警察缩了缩脑袋,说了一句“就在里面”。 林昀甚至还礼貌地回了一句“谢谢”。 仿佛他来的不是停尸房,而是被服务员领进酒店的豪华套间去见等待他的情人一般。 好似那机器制造出来的人工冷气有奇效,林昀迈进停尸房第一步,身上那股焦躁溘然凝住。 林昀一向端正挺拔,在校园里抱着书走在林萌道上,会让人想起民国时期留洋归国的矜贵学子,融合了古风的儒雅和现代的笔挺。那样美好的林昀一步一步走向那张冰冷的台子,像走在梧桐树下的晚道,在赴一个约会。 他不必掀开白布,一伸手就精准地找到梁耀左手,在白布下握住,再慢慢牵出来,低头凝视着,用指腹摩挲掉苍白僵硬手指上的血迹,一根一根手指绞缠,再送到自己心口的位置,像要捂暖它。 他另一只手轻轻从伸出手的位置掀开白布。 梁耀的车祸是变道时被后面的大货车碾压骑上,尸体实在是惨不忍睹。 旁边的两个小警察受不了地别开了脸,林昀却像看什么珍宝一样,他手指路过的地方,都会轻轻抚去上面的血迹,最后他那只手停在梁耀的唇边,抹掉血迹,轻轻抚摸。 他道深情地凝视着道: “我来接你回家。” “我们以后不吵了。” “你若是累了,就睡几天,但不能一直抛下我自己睡,我等你七天,到时你若不回来,我便追你去。” “你不要走太快,一定要等我。” “梁耀,今后我们好好在一起。” 民间有说,死者魂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