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才道:“这些年让母后也操心了,若此番真能得偿所愿,儿子都不知该如何感激报答母后才好了。” 太后忙摆手道:“哀家才不是说了,自家母子,不说这些生分话儿吗?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哀家得动身回大相国寺了,不然回去天都得黑了,皇帝就等哀家的好消息吧。” 说着就着段嬷嬷的手,站了起来,又道:“至于哀家方才说的别打草惊蛇了,皇帝别嫌哀家啰嗦,可千万要切记,最好也亲耳听听韩征到底是怎么权倾朝野的,想想万一……要怎么才能兵不血刃的收拾了他。如今国本未定,朝堂本就动荡不安,人心不稳,实在不宜再生变,能悄无声息的把事情平息了,就再好不过了,皇帝自己也不希望将来将一个烂摊子留给自己的儿子、哀家的孙子不是?” “才哀家说你这些年是因为心里苦,才会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其实只有一半的原因。只怕还有一半原因,是因为想着将来这万里江山、偌大家业终究会落到旁人手里,你管届时是个什么样的局面呢,所以才自暴自弃,凡事都懒得过问吧?” “可如今不一样了,只要有了龙嗣,咱们便再不是白为他人做嫁衣,旁人也再想不着咱们什么了,皇帝就忍心届时将一个烂摊子交到自己儿子手里,让他捉襟见肘,殚精竭虑不成?那不但哀家走了都不安心,皇帝定然也是一样……哀家这话虽糙,理却不糙,皇帝且好生想想吧。” 隆庆帝让太后一席长篇大套的话说得越发触动了心肠。 母后说的话可不正是他的心声,他可不正是想着反正自己一旦殡天,也什么都带不走,又何必累死累活,不如及时行乐吗? 因极富感情的叫了一声“母后”,道:“只要此番真能诞下龙嗣,儿子一定振作起来,将来好给他留下一个海清河晏的盛世,也一定不会辜负了母后的期望!” 说到最后,心里攸地升起一股豪气来,他才四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之际,之前只是他懒得做而已,只要他愿意做了,那些军国大事算得了什么,治国又算得了什么,他难道还做不好不成? 只要他安了心要做,都要不了十年,不,五年都要不了,便足够他创造一个盛世,交到他的亲生骨肉手上了,——就像他的龙嗣已经有了,他也已经确定后继有人了一般! 太后立时满脸的欣慰,“有皇帝这句话,哀家便安心了。但一口是吃不成胖子的,凡事都讲究个循序渐进,真等有了龙嗣皇帝再开始振作,只怕免不得手忙脚乱,依哀家说,最好现在就开始振作。” 顿了顿,“哀家是对韩征有偏见,但也绝不只是出于一己之私才一再在皇帝面前说他不好的,实在是皇帝给他的权势太大了,连内阁也成了他的一言堂,让他连个牵制掣肘的人都没有。就算不论旁的,皇帝也该再提拔一个人起来,与他互相平衡牵制才是。说来早年朝廷都设西厂的,与东厂互相牵制,互相约束,便谁也不敢自大狂妄,惟有兢兢业业的效忠皇帝,为皇帝办差了,皇帝不若想想,要不复设西厂吧?” “这治大国如烹小鲜,连寻常人家的奴才管事,主子上且知道不能由得一家独大了,何况咱们是天家,皇帝的家业是整个天下呢?就更得掌握好这平衡制约之术了。好了,哀家说不再啰嗦了,不觉又啰嗦了这么多,真得走了,皇帝就等哀家好消息,也再仔细想想哀家方才的话儿吧。” 说完让段嬷嬷扶了,便往外走。 隆庆帝见状,忙道:“母后,儿子送送您。” 一路将太后送出了自己的寝殿,又让崔福祥代他好生送了太后出宫,目送一行人远去后,才折回寝殿,歪到榻上,细细想起太后方才的话来。 当初邓氏那贱人临死前,便说过韩征是如何嚣张狂妄,权势滔天的,如今母后又一再的如此说,就算他们彼此之间真有私怨,邓氏与母后总不能无中生有,生编乱造。 但除了她们,朝臣也好,宫人也好,就没谁在他面前说过韩征一个字不好的,不,曾经御史也时不时的就会弹劾他一本,或者弹劾东厂如何的嚣张不法、残暴不仁。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