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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知道了。”她起身,从采薇身边走过,身形挺拔修长的她,足高出采薇一个头,“该去昏定了,替我更衣吧。”

    当初夫人的亲生嫡女卫子悦嫁进太子府的时候,那可是令人艳羡的八十八抬嫁妆,真真的十里红妆。到了她这个庶女身上,便只添了一抬,要多寒碜有多寒碜。

    卫子楠一点也不意外。左右她和程氏、卫子悦这对母女之间的仇是化解不了的了,彼此也没必要装热呼。

    当年的杀母之仇她不敢忘,自然程氏那边明知软不下来关系,也就只得破罐子破摔,仰靠着太子和她杠上了。

    不过,她选择求嫁二皇子秦傕,却不是为了和太子抗衡。她不是深宅妇人,眼界自然要疏阔一些。卫家是将门,她作为大将军,背负着卫家的兴衰。那一套卫家长刀刀法,将来势必还要传给侄子的。

    是父亲对女儿的悔意,和后来手把手教她卫家长刀刀法的过往,让她不得不对卫家软一份儿心。所以,这并非对程氏母女以德报怨。

    以德报怨这样的事情,她胸襟窄,做不出来。

    父亲死前叮嘱她,皇帝最忌功高震主,嗜权如命,平素连自己亲儿子都防,将来若是她得胜归来,必会也防着她的。不说别的,灭高北蛮族,卫家的民间威望何其高。

    自古以来,功臣死得不明不白的还少么。

    她终究要嫁人,少不得挑的是高门世家,嫁了哪一个皇帝心里头想必都不痛快。若要是不嫁,皇帝猜忌惯了,日思夜想,大抵又会觉得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况且,就算她一时不嫁,皇帝必然也会赐婚,与其嫁个不顺心的,倒不如自己选定了夫婿。

    再者,女人何曾有说话的机会,她杵在朝中必然让某些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挂在嘴边的老家伙们,气得彻夜难眠,引得朝堂不得安宁。

    所以,要想藏锋,必先交兵权,再挑了个风流成性,整日里捣鼓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以及美人娇娇,总之除了玩儿“权”,别的都玩的人嫁了,方为上策。

    这样的人还不好找么,皇帝自己的儿子,他最清楚。那二皇子秦傕虽不是个顽劣的,却最好享乐,毫无大志可言。

    而她这样一个没什么远见,一回来就要以嫁人雪前耻的空壳大将军,想必皇帝和某些老顽固们十分乐见其成。

    采薇寻了套碎英暗纹的宝蓝色窄袖直裾伺候她穿上,依她的意思,头发粗粗拿根水头一般的翡翠簪子绾起,不作其他装饰,接着又怂恿她点了些口脂在唇上妆点气色,这才肯放她出门。

    若不是要去给程氏昏定,卫子楠更习惯穿方便些的男装。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往程氏在的宜兰园去。路上可见府里的下人忙忙碌碌,行色匆匆,多在扫灰抹尘,一点角落也不放过,正为明日她大喜的日子做准备。

    扫径迎客蓬门开,卫家嫁女,同喜。

    夫人就是再不喜她,这点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赶明儿宾客来了,瞧着府里不够干净,丢的可不是她卫子楠的脸。

    她负手徐徐走着,仿佛闲庭信步,又好似想最后再看一眼,这座留给她太多苦难的府邸。二十年,她从没有觉得这里是自己的家。

    她在小香池驻足,晚风吹来,吹皱一池春水,还有她散在身后柔顺的发。

    就在采薇以为她要停下来怀念时,卫子楠却又迈开了脚步,径直取道宜兰园,再未停下来。采薇鼻头一酸,眼睛有些模糊,默默然跟着走。

    她晓得主子心头的苦。主子的娘亲,在夫人手下受尽欺辱,那一天再也承受不住,抛下才八岁的主子,选择在冰冷的除夕,将自己葬送在这小香池。

    犹记得那时她才刚来伺候主子不足一月,规矩什么都不懂,哪里能应付这等场面,主子哭得晕厥,她也只知傻傻地抱着肩膀摇,求主子快醒醒。

    后来,她懂得怎么保护主子了,却不太用得上。因为主子很少再笑,再也没有小姑娘天真烂漫的劲儿了,更比她懂的怎么保护自己。

    就比如混上战场去,外人都道是被悔婚之事给气的,她却晓得,是因为主子怕老爷和两个少爷一走,自己在夫人手下难逃一死,只得背水一战偷偷跟着车队去了边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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