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了路。 陆阳赁了一辆马车,外形不起眼,里面却很宽敞。因为有伤在身,他不便驾车,只得又雇了个车夫。 老车夫年纪虽大,精神却特别好,行在途中,山歌小调轮番上阵,偶尔听上去还别有一番风味。 官道上气候阴凉,容萤和陆阳坐在车内,盖了一床毯子,互相依偎着取暖。 出门在外不易暴露身份,这次的祸端更是由此而起,也是他太大意了,一门心思放在容萤身上,竟忘了这一层。 简单地吃了些干粮,陆阳叮嘱道:“人前别再叫我的名字。” “行,那叫什么?” 他思索再三:“……还是叫义父吧。” 不承想这回倒轮到容萤不肯依了。 “我不要。” “那你想叫什么?叔叔?” 她深深颦着眉,眼里说不出的嫌弃,“不好,你又没那么老。” 他不禁失笑,“那你挑。” 容萤伸出三个指头来:“大哥,二哥,三哥,你选一个。” 陆阳:“……” “为什么是哥哥?” “因为我没有哥哥。”她捧着杯子喝水,“叔叔已经有两个了,而且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看见了。” 说完,她往他怀里靠,大约不愿再多言,打了个呵欠就开始小睡。陆阳垂眸望了她一眼,也没继续问下去。 车子一路朝北而行,日夜兼程,越往北气温越冷。秋季里雨水多,有时候天气不好,便找一处客店住一日。 自那以后,容萤仍和陆阳睡在一起。入了夜,两人常常同时做恶梦,她梦到的是那晚驿站中的屠杀,而陆阳梦见的,则是长明阁内满目的殷红。梦靥之后又一起惊醒,大眼瞪小眼,各自望着对方发怔,最终一同笑出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往,不问不说,也算是一种默契。 如此过了数日,离襄阳越来越近,傍晚时候马车驶入附近的城镇。车上所带的水与食物已吃得差不多了,需得找个地方补给。 在客栈里放好行囊,容萤又问小二要来纸笔,趴在桌上写信。由于事出突然,也不知此前父亲可有和舅舅打过招呼,这么贸贸然前去若碰上他们不在家那就难办了,所以她打算先寄封书信过去。 她在一旁写信,陆阳则抱剑倚在窗边,不知在看什么。 容萤挠了挠头,“陆阳,有个字我不会写。” “什么字?”他这才放下剑,走到桌边,待看过信后,握着她的手在纸上书写。 正在这时,楼下忽然传来爆竹声,一群孩童嘻嘻笑笑,喧闹不断。 容萤不经意地问:“外面好热闹呀。” “嗯,是啊。”陆阳松开她的手,慢悠悠地补充,“有庙会。” “庙会?”她眼睛陡然一亮。 陆阳转头来看她,淡笑着问,“想去么?” “想……”尾音还没落下,怕给他惹麻烦,犹豫了一下还是说算了。 “不能做这样没意义的事。”她回答得颇有志气。 陆阳颔首笑了笑,“的确,不过……” “我正好打算出门买点东西,一个人拿,可能有点……”他轻轻咳了两声。 容萤抿着唇思忖,“赶路是要紧的事,那、那既然如此,我就勉为其难帮你拿一点好了。” 陆阳忍着笑,“真是麻烦你了。” “不客气,应该的!” 这段时间容萤很少出门,难得有个机会,她自是欢喜不已,当即收将书信收好,跑到铜镜前去挽发。 出于安全考虑,陆阳还是让她换了套男装,好在她这个年纪本就雌雄难辨,扮作男孩儿也不容易被人察觉。 临行前,容萤把柜子上的两个牌位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端正地摆好。 “爹,娘。”她双手合十,轻声道,“我出去了。” “很快就回来。” 低头拜了一拜,转身时,陆阳已在廊上等她。容萤小跑着上前,将他的手牵住,随后缓缓掩上门扉。 * 今天是初六,庙会又逢上赶集,满城都是灯。木棚上悬着大小灯笼,展目望去,鲜艳飘洒。小街曲巷的空地上还搭了一个台子,戏子献技,鼓吹弹唱,曲目繁杂,四处有掌声与叫好声。 容萤由陆阳抱着高于人群一大截,虽挤不到最佳的位置,倒也看了个够本。 戏班的班主说是请来的武林高手,其实就是杂耍而已。如翻桌翻梯、跳索跳圏、窜火窜剑之类,她并不是没瞧过,但图个热闹,人在闹市,连心境也会跟着变化。 途经几个彩棚,听到伶妓咿咿呀呀地哼曲子,她也上前在琵琶上拨两下,惹得两旁地乐伶不住拍手称赞。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