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成了。 江凭阑悻悻走进去,悻悻在他旁边坐下,悻悻接过茶盏,悻悻喝茶,茶入口她一愣。 她来书房并不全然无事,那句没说完的话其实是“渴死我了,皇甫弋南你上回说好喝的茶在哪”。 皇甫弋南见她愣住,偏头一笑,“是君山,你不就是要来我书房找这茶的?” 一众官员心里吊着的一口气悠悠落下,满脸的惊悚换作了释然,同时还有那么一点歆羡。真如传闻所言,好一对璧人啊,貌似神仙眷侣,内里却是实实在在的人间烟火气。一个为了找茶跳窗,不像王妃倒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一个却是满眼宠溺,不惊不怒不摆王爷架子反还亲自斟茶。 这一幕虽是太不像话了些,却不知怎得让人动不起怒来。 他们之中也多出身于朝中贵族,因而一生从未能够如此我行我素坦荡潇洒,也从未想过,斟茶这种事,还可以由男人为女人做,不仅可以,且能够做得那般自然,自然到令人忘却那些男尊女卑的礼数,只顾着羡慕。男人这一生最大福份,或许便是一手拥天下,一手拥天下里一个值得为之斟茶的她吧。 只是这位宁王妃,究竟何以令殿下做到如此? 江凭阑直直盯着他眼底笑意,半晌后点了点头,埋头喝茶。 她看懂了,他在用他的方式替她解围。 两人行事素来不在意旁人眼光,但这里坐着的八位官员却不同于旁人,即便谈不上心腹,也是皇甫弋南多年来暗中培植的势力。江凭阑冒冒失失跳窗进来,又是直呼他名字,又是死啊死的没个忌讳,难免要被人看轻。她总归是要走上仕途的,并且很可能是借着他的势力走上仕途的,那么到时,一个被看轻的王妃要如何指挥统领他们,又如何令他们心服口服? 事情虽然很小,但人总会下意识靠近自己的第一直觉,那最初的印象一旦落下便再难更改,她很可能要为了今日这一场小小的闹剧,付出更多更艰辛的努力。所以皇甫弋南不惜自降身份,亲自给她斟茶,又用巧妙的法子替她的冒失行为作出了能令人接受的解释。 埋头喝茶的人眼底神色难得的温润,皇甫弋南偏头看了看她茶盏里倒映的那双眼,收回目光含笑道:“大学士,方才您说的法子,劳烦再讲一回给王妃听吧。” ☆、朝议 江凭阑觉得,她很可能是皇甫历史上第一位,能够在亲王议事时在旁恭听并参与其中的王妃。她也因此发现,皇甫弋南与臣子议事时的样子跟她想象当中截然不同。 传言里,宁王作风雷厉,朝堂之上力行大刀阔斧之策,出言字字珠玑句句犀利,有时都要听得人吓破了胆去。当然,江凭阑很清楚,那是宁王,却不是真正的皇甫弋南。 宁王要夺嫡,行事自然须有风雷之势,可真正的皇甫弋南其实并不屑如此,不屑周旋,不屑多言,不屑动怒,或者说,根本没有什么能真正牵动他的情绪。他永远是静的,永远淡漠冷情,朝堂之上那个满含张力的宁王是假的。 所以她以为,在这宁王府里,他会做回那个清冷的人。却原来不是,议事时,他会含笑恭敬称呼这一众比他身份低微的臣子,会容许他们对他提出看法和意见并且不论对错都一一耐心解释回应,偶尔谈笑,他也会朗声纵情,也会以“晚辈”自居,让老臣们莫要说笑折煞了他。 这个他,似乎是这些老臣记忆里那四岁孩童长大后该有的模样,所以他选择在他们面前做这样的皇甫弋南。 江凭阑颤了颤,原来……这才该是他原本的样子。若没有十七年前被逼亲身潜敌国,若没有这十七年病痛苦熬与险恶折磨,他该是这样的……这样的真实,这样的开朗,这样的讨长辈欢喜,而非现如今,一人千面,纵与之朝夕相处,仍难辨哪面是真哪面是假。 君山入喉,淡淡苦涩,落到心间却化成千万根刺,戳得她生疼。一壶君山,竟喝出苦酒的滋味来。 君山茶一喝便是一个时辰,江凭阑难得坐得住,一动不动也不插话,只在皇甫弋南询问她意见时才说几句。这对她来讲并不容易,活泼好动的宁王妃即便在深宫也从没肯闲着坐过一炷香以上,更别提这种枯燥乏味的议事时候。 她肯耐心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