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了会儿,陆明文脑子还没清醒过来,擦了下嘴角的口水,问陆德文,“咱妈哪儿不对劲?” “她竟然没骂我。” 陆明文无语,“不骂你不是挺好的吗?” 好什么好,他妈不骂人太不正常了,他记得以前他问薛花花能不能怎么样时,薛花花的标准回答就是,“老大,我能不能饿死你啊,老大,我能不能打死你啊……”今天他问出不想学习的话,薛花花竟然没生气,奇怪,太奇怪了,他又转身看薛花花,她穿了件打满补丁的衣服,是赵彩芝穿过的,这两年家里条件好了,有时会买新衣服,但每次薛花花都是给他们买,自己则穿赵彩芝和陆红英不要的,就说薛花花身上这件,比起衣服料子,更多是补丁凑成的,陆红英让她不穿了,料子裁下来做鞋垫,薛花花说什么都不肯,干活拿出来穿。 撒了猪草,薛花花墩身捡地上漏的猪草,太阳的光辉恰好将她半边脸颊笼罩,鬓角的白头发在光下闪闪发亮,突然,陆德文好像明白了…… 他妈,老了啊,老得没力气骂他们了。 旁边的陆明文不知道他的想法啊,要知道陆德文是这么看不起薛花花的,非嘲笑他不可,像他妈那样能干聪明厉害的人,就是走不动了也是呼云唤雨响当当的人物,这时的陆明文眼睛还闭着,嘴里开始背公式了,陆德文定了定神,跟着他背诵起来。 兄弟两声音响亮,薛花花看猪场没啥事,让赵彩芝先盯着,自己去了陆建国家里。 隔天,陆明文也意识到陆德文说的不对劲是什么了,他和陆德文是生产队的一级劳动力,掰玉米挑玉米都是他们的活,而今天,陆建国分配了新的活给他们,让他们在保管室晒玉米,要知道,晒玉米算是最轻松的活了,只需要拿竹耙隔段时间翻翻就行,干这个活的多是要生孩子的妇女,陆明文不敢相信,他有手有脚的会被分来干这个,他不服气,找陆建国反应。 “是你妈的意思,你们又要干活又要学习,她怕你们吃不消……” “咋就吃不消了,以前我们不也这么过来的吗?”以前比现在惨多了,现在起码回到家能吃饱饭,以前干活学习连饱饭都没得吃的。 “明显不一样啊,今年的玉米比去年好很多,别以为晒玉米就轻松,最近天气变幻莫测,前一秒还晒得要死,下一秒暴雨就来了,你俩动作麻利,抢收可要快啊,咱全年的收成都握在你们手里呢。” 确实,夏天的雨说来就来,稍微动作慢了粮食就遭殃了,前年开始就陆建国自己在保管室守着了,今年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们,陆明文顿时觉得肩头的担子重了起来,见他听进去了,陆建国拍拍他的肩,“好好干啊。” 陆明文笑嘿嘿站直,“好呢。” 有了时间,陆明文和陆德文看书的时间更多,期间有过几场暴雨,因两人手脚麻利,没有啥损失,而且陆德文记得薛花花的话,读书时嗓门往死里扯,以最大的声音读,吓得旁边打盹的孕妇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睁开眼气势汹汹地瞪着陆德文,陆德文急忙指了指手里的书,“我是念给猪场的猪听的,我妈说了,猪听了知识才长得好。” 这个说法是生产队所有人认可的,随着仁安村生产队名声越来越响,年底,仁安村生产队养的猪也成为各个地方哄抢的对象,人们觉得生产队出去的猪之所以肥硕肉美,就是偷学了知识的缘故,有文化的猪和没文化的猪体型味道不同是肯定的,所以哪怕越来越多的人扫盲成功了,就剩下几个老油条,陆建国仍坚持他们去猪场学习,扫盲过不过对他没啥影响,猪学到知识才是关键。 吓得孩子差点生出来的孕妇稳了稳心神,不仅不生气,还拍手给他们鼓掌,“没关系,德文兄弟啊,你们读你们的,要多大声就多大声,要是嫌我打盹影响了你们,那我往后不打盹了啊。”要知道,在场晒玉米的都是孕妇,不仅猪能偷学他们的知识,肚里的娃也能偷学不少呢。 得到孕妇们的支持,陆德文和陆明文更觉得浑身有劲,声音更嘹亮了,嘹亮的结果就是没几天嗓子哑了,只得翻着书小声读,刚读了两行,就感觉旁边站了人,陆德文抬头,原来是翠菊,“德文兄弟,你咋不大声读出来呢,是不是心情不好?” 嫁进村的吴小红也凑到了陆明文旁边,“明文兄弟,你是不是累了啊,待会我帮你翻晒玉米,你继续读啊,昨天就读得挺好的啊。” 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