荨娘腹诽,又退回去,却见重韫抱着双膝蹲坐在地,厚厚的黑色大氅覆在他身上,月光下的他好似一只失了伙伴的雏鸟,明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偏偏引得荨娘一颗心悸动不已。 荨娘弯下腰,轻轻地抚摩他的头发,心里仿佛有个角落塌陷了,柔软得一塌糊涂。 道长现在需要她保护,崂山的人肯定也在等待他们回去。此时此刻,正当振作才是。 荨娘摇响招魂铃,将重韫引到河边。 “道长,你的命魂在弱水里吗?” 重韫低头望着河面,两道好看的眉毛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荨娘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因而立时便觉察到了。 荨娘将绿绦一引,化作一道淡色云彩萦绕于两人周身,她再将招魂铃一摇,轻声道:“道长,咱们现在要下水看看,你不要怕,我会带着你的。” 当是入夜了,山中忽然起了一阵怪风,弱水对岸的雪原上卷起一片银灰色的雪粒子,朦胧间有两道身影忽隐忽现,一黑一红。 荨娘瞳孔微缩,萦绕于周身的绿绦猛然绷紧。 河对岸传来女子的娇笑,只听那穿了一领猩红斗篷的女子说道:“弱水鹅毛不浮,什么准备都不做,就冒冒然下河探查,荨娘妹妹的胆子也真是大得非同寻常呢。” 荨娘怔然失语:“姳霄……” 她一直以为姳霄没有熬过天劫,还为这对有情人的遭遇伤感了好长时候,却不想今日还能在此处再遇到他们。 荨娘不自觉地提起嘴角笑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姳霄,你没事……” 姳霄摘下斗篷的帽子,露出底下的真颜。她大概是又换了一具尸体。这具尸体只有十五/六岁,五官平平,脸色青白,姳霄许是为了掩盖脸上的死色,搽了点胭脂,颧骨之处便显出两抹艳色,被她清冷冷的目光一称,原本平凡的容貌竟显出一丝清艳来。 姳霄朝身边的男人微微颌首,道:“夫君,咱们过河吧。” 杨鋆仰首,发出一阵尖啸,他举掌过顶,掌心一吸,月光凝成一条银绳落入他手中,另一端却还跟九重天上的缺月连在一处。他抓住这条银绳,一手抱住姳霄,用力一荡,仿如大鹄展翅,贴着水面滑了过来。 二人落在荨娘身前。荨娘与姳霄对视片刻,忽然心生警惕。 此番相遇,也着实太巧合了些。 “姳霄,你们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姳霄道:“自然是追随你们而来。”她眼波一转,看向重韫,“这位道长,已在庐州取得了三万殄文的传承?” 她用的虽是疑问的语气,神情却是笃定的。 荨娘登时紧张起来,低喝道:“你们想干什么?” “不必紧张。我们此行前来,不过是想借道长之手,看一看夜郎国当年亡国的真相。” “历代三万殄文的主人都会在殄文中留下一丝神识。夜郎国亡国前,三万殄文的主人正是夜郎神庙的祭司。” 荨娘仍是不敢完全放下戒心,她有些踌躇道:“可是……道长命魂离体,现在也帮不了你啊……” 姳霄僵硬地笑了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