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旋律哀伤又浪荡,给人莫名的熟悉感,帕维克林听了几秒,瞪大双眼:“是《追逐》的前奏?” 《追逐》这首歌最近红得发紫,他也正是因为听完这首歌的旋律觉得无比喜欢,才会在听说前妻要采访作者后匆匆赶来。要说他最喜欢这首歌的哪一部分,那必然是主题前那短短几秒的前奏,事实上这段音律在他周围整个音乐圈中都受获了不少好评,在大众欣赏那之后激烈澎湃的曲风时,也有不少人惋叹那段惊为天人的纯音乐不能演奏得更久一些。只是这种等级的音乐,想要创作出同规格的全曲有多不容易帕维克林作为编曲家再清楚不过,许多同行穷极一生也不过只能灵光乍现谱写出那么短短的一截,原上这个岁数的年轻人,能拿出那几秒的时间已经超越平均值太多。 他闭上眼,预备认真欣赏这段音乐中的断臂维纳斯,然而琴声在伴奏一截打了个轻巧的转旋,竟然无比流畅地继续了下去。 这是一段陌生的旋律,缓慢、悠扬,与那几秒前奏毫无障碍的衔接,显然出自同一首曲子。帕维克林张了张嘴,想发出惊呼又很快被理智掐死在喉咙里,整个拍摄棚的人都安静如鸡,只有原上垂首演奏,陷入在自己的世界里。这首曲子似乎出自《追逐》,但曲风又和《追逐》完全不同,琴音极致缠绵,又充涌着说不出的愁绪,回旋时几个简单的变调,就让整首曲子丰满无比,如同风一样不可捉摸,又带着香气,引人追逐。 但香气无从触摸,当然也就无论如何都追逐不到,梦想的缥缈中哀伤也就因此酝酿而生,听得人心生怅然若失之感,慢板在此瞬间告一段落,音乐突然湍急了起来,仿佛歇脚的人们又从拾了新的信念,开始举步疾奔。强节奏的音符变得欢快又愉悦,演奏越发极速,听得人慷慨激昂,几乎要撩动裙摆就这么舞上一场,伊娃捂住胸口,感觉自己已经陶醉在了这精湛的演奏当中,整颗心脏都被旋律紧紧抓住,跳得快速或缓慢,都全凭音乐取决。她想起自己年轻时追逐梦想屡屡受挫的曾经,想起自己一次又一次不服输地从失败里狼狈站起,想起这半生经历过来来往往的人,有一些留下,有一些成功,有一些却从此销声匿迹。拼搏的路上折损下无数的人,她却始终坚持下来,在某一个早上,接到任职《am》主编的通知,世界都因此饱和了色彩。 极具煽动力的节奏告一段落,音乐再次游丝般往返飘荡起来,仿佛一缕成型的、柔软细滑的绸带,围裹着身体轻轻拂了一圈。琴声踮着脚尖轻轻跑开了,越跑越高,越飘越远,她想要伸手抓住一星半点,却只能听到耳畔余落的一声轻叹。 原上放下琴,在短暂的沉浸之后,恢复了脸上的笑意,仍留恋地轻抚琴头:“保养得真好,音色丰富,一点也不比我那一把差。” “……”帕维克林抽了抽鼻子,抬手抹了把脸,露出一抹尤带悲伤的笑容,“她被用来演奏这样的歌,心里一定也会高兴的。” 伊娃背过身去擦了擦泪水,再抬头才发现摄影棚里几乎所有人都和她一样红了眼眶,是啊,能留在这个顶级的杂志社中工作,又有谁年轻时没有经历过一番拼搏呢? 她和缓了一下情绪,终于再次进入工作状态,询问原上时的语气,却已经比刚才尊敬得多:“原先生,这首曲子听起来似曾相识,是您所创的《追逐》中的那段前奏衍生而来的吗?” 原上点头:“应该说其中有一段使用在了《追逐》里,但他是独立的,我的另一个作品。” 一旁的摄影师突然端着相机低呼一声:“主编,对不起,我刚才忘记拍照了,只在开始时抓到几张。” 伊娃愣了愣,表情立刻变得危险起来,锋利的目光缓缓扫过人群,打光的、布景的、化妆的、造型的……纷纷一脸羞愧地低下头。 她接过化妆师递来的相机,翻动检阅,毕竟旋律拍摄不到,这几张原上进入演奏状态前的照片也已经足够专业漂亮了。伊娃松了口气,又想到自己刚才同他们其实半斤八两,嘴里的责骂最后便还是吞了回去,叹了口气道:“算了,反正现场有一直录制的花絮,硬照也不用拍那么多。” 那一边的原上在她们交流的短暂时间里已经彻底被帕维克林视作了知己。帕维克林拽着他交流各自保养琴的心得,又大方拨开琴弦给原上看琴上的的数字标记,俩人窃窃私语,说得兴起,又一起弹琴,弹那首激烈澎湃的《帕维克林第二协奏曲》,完全是一副旁若无人的玩耍状态。伊娃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偏头露出一个微笑,刚才拉琴时孤寂得仿佛不可近身的青年,现在弹琴时却笑得真正像个孩子,他眉眼飞扬,举止随性,坐在帕维克林这种音乐圈老前辈身边却一点看不出拘谨,反倒自成一派所向披靡的魅力,还被对方邋遢的状态反衬出一种活色生香的味道来。 棚内的工作人员没有敢上前打搅的,就在这样的状态下尽量安静地完成了布景,摄影师闭上了他平时拍摄中无比聒噪的嘴,认真而郑重地围绕着钢琴拍照,面对一个真正有实力的艺术家,不论谁都会这样态度庄重起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