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的氛围,伶俜再如何忧心忡忡自己无力改变的事,也多少被这样的气氛感染。表姐是个没心没肺的,韩子临的事,虽然想起来心有余悸,但到底算是有惊无险,如今听说叶罗儿也伤病痊愈,跟在四皇子身边唱戏,也算是放了心。 大婚是在四月的第二天,按着常俗,头天是发嫁妆的日子。 锣鼓响亮,十里红妆。 从济宁侯府到荣亲王府,一百二十台嫁妆,浩浩荡荡的一队,仿佛是一条披着红袍的金龙。红木家具,丝绸锦帛,朱漆髹金,流光溢彩,床桌器具箱笼被褥一应俱全。京中百姓看热闹,听说过内情的,无一不感叹,济宁侯府嫁的是庶女,可这阵仗,恐怕一般的世家嫡女都只得望尘莫及。 侯府一众人站在府中正门,看着嫁妆队伍蜿蜒而出,连吃斋念佛多年,心如止水的宁氏,眼睛里也涌出了喜悦的泪水。为人母亲的,最大的心愿也不过是女儿风光出嫁。 伶俜体会不到做母亲的感觉,但却能体会这种劫后余生的欣喜和释然。她站在姨母旁边,想到上辈子还没来得及出嫁的表姐,这一世终于成了新娘,虽然未来的路谁也不知道,但总该是一个好的开始,总该是让人期待着的。 待队伍在锣鼓唢呐声中渐渐走远,安氏领着两个孩子上前,朝宁氏笑道:“恭喜宁姐姐,绫罗嫁入高门,又是这般风光,您也这辈子也算是值了。若是宝珠过两年出嫁,能有这一半风光,妹妹也就心满意足了。” 宁氏微微笑道:“侯爷向来待子女都是一样,妹妹就不用担心了。” 虽是笑着的,但她声音却有些不着痕迹的凉意。 安氏又道:“上回韩家那杀千刀的上门闹事,说绫罗私养戏子,真是差点让我吓坏。好在是虚惊一场,原来绫罗只是给世子爷提供宅子。” 宁氏道:“确实是虚惊一场,绫罗平日里是胆大妄为了些,但这种事定然是干不出的。妹妹就不用担心了,她就是心思简单单纯,难免被人利用了。” 安氏叹了口气:“也是,世子爷有那嗜好,自个儿找地儿就好,差点就害了绫罗。” 一旁的伶俜听她编排沈鸣,那就有些不乐意了,轻笑一声道:“安姨娘这样说我就不爱听了,世子爷分明就只是看不过意那位叶公子被韩子临那渣滓虐待,出手相助罢了,怎的就是你口中说得这般了?我可算知道世子的名声为何不好,原来是有姨娘这样的嘴,所谓众口铄金,大概就是这样罢,好在世子不靠名声吃饭。” 安氏哪能受得了被个小丫头噎,阴阳怪气地反诘:“小夫人可别千万莫冤枉我,世子爷是甚么人,又不是我一张嘴说出来的,明眼人都看着呢,小夫人年纪小,但也早些擦亮眼睛。” 伶俜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定定盯着她:“我是该擦亮眼睛了,可别像表姐一样,差点被人害了。” 她的眼神太犀利,虽然只是个十三岁未到的孩子,却还是让安氏狠狠一震,不自觉别开她的注视,拉着沈碧道:“宝珠,热闹看完了,咱们回去。” 沈碧朝伶俜冷冷看了一眼,一把拉起默默站在一旁的沈朗,随着母亲离开了。 看着人走远,宁氏才开口道:“十一,如今绫罗平平安安嫁了出去,不管安氏做过甚么,都跟你没关系,你在这府中过自己的日子就行,日后世子开了府,你们出去单过,没有人会打搅你们。” 这是姨母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郑重其事,好像没有将她当成一个孩子。伶俜有些愕然地看向她。宁氏仍旧是面色无澜的样子,但这样的平静却不是因为从容持重,而是像一口死气沉沉的枯井一般。 她知道,那些事情,恐怕姨母早就猜到了七八分。 伶俜犹豫了片刻,乖巧地点头:“我知道了,姨母。” 因为隔日就要出嫁,静欣苑几乎整夜灯火通明。天还未亮,屋子里就热闹起来,还在睡梦中的沈锦被喜婆唤醒,几个丫头拿着妆奁喜袍,开始给新娘子梳妆打扮。 伶俜自然也是不能再睡得。这一世能看到表姐安然出嫁,那种喜悦言语难以形容,只觉得心中都被塞了把糖一般。 沈锦不过及笄之年,正是人比花娇的年纪,凤冠霞帔的吉服是彩绣龙凤对襟大红袖衫、长裙迤逦、 彩绣云肩如雨后云霞映日,整个人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美娇娘。 远处有公鸡打鸣的声音响起,晨曦从窗棂子里透进来,伶俜坐在沈锦旁边,看着梳妆打扮完毕的少女,眼眶止不住发热。 沈锦觉察她的异状,转身握住她的小手:“十一,你是不是舍不得表姐?不打紧的,往后我会经常回来看你。” 伶俜噗嗤笑了一声:“嫁了人做了人家媳妇,哪里有常常往娘家跑的道理。你往后行事可要再谨慎些,凡事都和姐夫商量着。” 沈锦笑着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啥事跟个小大人一般了!” 伶俜心道自己两世为人,本来就不是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