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眼眶微微泛红。 方怀走到角落的置物架上。 那里放着一个小小的布老虎,它很旧很旧了,针脚凌乱笨拙,像是谁摸索着认真缝出来的,头顶的‘王’字歪歪扭扭。小老虎抱着一封布做的信,信上也缝着几个字。 “给方小朋友”。 它不知道它等的人会不会来,但还是执拗地缩在灰暗的小角落等,仰着头等。 现在它等的人终于来了。 只是迟了八十年。 . 这天晚上,方怀回到酒店,呆了很久没回过神。 一方面是因为林殊恒的经历,而另一方面…… 他竟然真的活了八十年以上。 他只觉得这完全没有任何真实感,他对自我存在的认知从来没有这么混乱过。 那记忆清晰的一点都不像造假,他记得自己对电话说‘今年四岁’,更记得那是全镇唯一一部拨号电话。假如他真的是一个普通的十八岁的人,他四岁的时候,电话怎么说也早该普及了。 方怀非常怀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叶于渊会不会觉得他奇怪? “……” 方怀很快设身处地想了想,如果叶于渊不是正常人、而是个拥有很长寿命的人,自己也并不会觉得他奇怪。 只是会遗憾。 不能和叶于渊一起变老,只是想一想,都觉得很遗憾。 . 天市的下一站是川省,录制完节目,方怀就跟节目组请了假。 他想回家一趟。 在他的记忆里,自己的四岁到十一岁,七年都是在山里过的,后来出国了。 ……为什么要出国?他有记忆起,方建国就带着他离群索居,又是为了什么? 方怀以前都理解不了,现在好像隐隐约约懂了。 如果自己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时间在他身上的流速缓慢,那么他们在人群中生活,不可能不引起注意。 十一岁那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怀请假的事情没有跟任何人说,甚至经纪人也没有,甚至跟叶于渊也没说。他先坐大巴到县城,再从县城换摩托车,最后摩托车无路可走了,换牛车。 “娃儿是住山里的?”赶牛的大叔虚着眼睛看他,“还是来扫墓撒。” “我住山里头。”方怀用方言说。 他看了大叔几眼,觉得不对。大叔看上去六十好几了,笑眯眯的,眼角有个月牙形的疤痕。 有点眼熟。 “龟龟,”大叔又看了两眼,惊叹说,“娃儿,你公爹是不是叫方……方怀嘛?你和他长得好像哟。” 方怀:“……” 这个大叔方怀小时候还见过,是镇上屠户的儿子,当时他和方怀差不多大。 亲身体验和承认是两码事,方怀的世界观都要崩塌了,太不可思议了。 “你住上面?最近不要经常往山里头去,”大叔又乐呵呵地说,“不安全撒,好像有逃犯。” “谢谢。”方怀没太在意。 最后一段路只能用两条腿走,方怀爬上山,找到自己家的时候,已经快入夜了。 小院子用木桩拦起来,原本是耕地的地方已经长满了荒草,小木屋虚掩着,后院还堆了发霉的干柴。 他给鱼做的玻璃缸被搬到室外了,和以前狗狗睡的窝一起摆在门边。 像是有看不见的钢绳勒紧了胃部,腹腔一直到心脏都是酸涩的。 方怀有点不敢立刻进去,快入夜了,山里的晚霞好看的不可思议,微光盛在湖面上,漂亮得能拍纪录片,山茶花开了。方怀剥开一颗棒棒糖,绕过住了接近十年的院子,往院子后面的湖走。 湖是活水,以前大旱的时候干了,后来又慢慢涨回来,挺深的,方建国以前总跟方怀说有水怪。 方怀爬到湖边的树上,叼着棒棒糖。 他视力好,忽然看见湖边放了些东西,有手机和袋子,像是有人活动的痕迹。 方怀仔细回想一下,忽然想起大叔说的‘有逃犯’,心里咯噔一声。 他想给叶于渊打个电话,想了想,最后还是打给了石斐然。 “喂?”石斐然几乎是立刻就接了起来,“方怀,你在哪里啊?请假了不跟我说?叶总平均十分钟打我一次电话,急的快报警了,你……你去干什么了?” “抱歉,现在情况有点特殊,我在……” 夕阳从地平线上一点点沉下去,整片湖波光潋滟,晚风里带着山茶花的味道。就在暮色最后即将暗下去时,无名的山风骤起。 方怀的话忽然停住。 隔着数十米的距离,他对上了一双暗金色的竖瞳。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