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闻舟缓缓把车停在路边,车头对准了市局正门,公安标志上硕大的国徽折射着正午的日光。 “陆叔,”骆闻舟低声说,“这里就您和我,该说不该说的,不会流进第三个人的耳朵。” 陆有良垂下眼睛,终于几不可闻地出了声:“对,如果顾钊是冤枉的,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我们的队伍不干净。” 车里只有空调的“嗡嗡”声,陆有良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自己的膝盖。 陆有良:“意外发现卢国盛的指纹后,我们在原本的悬赏上又加了五万,公示后,几次三番接到举报电话,说是在某地见过类似的人。不管多快赶过去,都是一无所获——后来这也成为通缉犯一事不实的佐证之一。” “备案线人的资料都是严格保密的,只有自己人知道他们的身份,”骆闻舟说,“毛贼不可能跑到公安局里偷鸡摸狗,如果顾钊是被陷害的,往他值班室的储物柜里放东西的也只能是自己人——顾钊当时疑心市局有内鬼,所以选择了私下调查,但他也知道规矩,最后查到罗浮宫的时候,为了取证严谨,他一定是在自己信任的人里选了一个作为搭档,而这个人要了他的命。” 陆有良好似瞬间老了十岁。 骆闻舟转头看向他:“陆叔,您还有别的事想告诉我吗?” 他有种感觉,陆有良一定有什么话就在嘴边,然而等了好半天,陆局终于还是避开了他的视线:“没了,我知道的就这些,我们这些老东西都是嫌疑人,这件事只能靠你们了。” 骆闻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开车进了市局院里,周到地把陆有良送到办公室楼下。 直到目送他重新把车开走,陆有良才轻轻地叹了口气,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大衣口袋——那里有一个已经没电了的微型窃听器。 第133章 埃德蒙·唐泰斯(四) “只有血才洗得掉名誉上的污点。”——《基督山伯爵》 半个月后—— 郎乔在工作日志上写下“1月16日”的落款,心不在焉地检查了一遍错别字,又把写错的年份改了过来——每年的头一个季度,日期都容易顺手写成前一年,等好不容易接受了今年的公历年号,又要重新开始习惯下一年的了。 旁边的同事戳了她一下,小声问:“小乔,我看今年春节是悬了吧,唉,我本来还想回趟老家呢。” “回什么老家,”郎乔头也不抬地说,“没假最好,省得钱包让七大姑八大姨家的熊孩子挠个大出血,再说……” 她话音没落,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众人立刻一静,角落里的肖海洋后背挺得太直,整个人几乎和后面的白墙融为了一体。郎乔一激灵,倏地闭了嘴。 只见骆闻舟和陶然一前一后走进来。 骆闻舟脸上是百年不见得出现一次的严肃,他把手边的一打材料往郎乔办公桌上一放,示意她分发下去,然后十分公式化地开了口。 “魏展鸿为达到不法目的,借由蜂巢等高级消费场所,窝藏通缉犯,非法伪造大量身份信息,涉嫌多起谋杀、非法买卖并持有枪支,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等罪名,现在一系列的相关嫌疑人已经被正式拘捕,等待进一步审理调查,提交检察院。”骆闻舟一顿,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在肖海洋身上停留了片刻,接着说,“其中,嫌疑人之一卢国盛,也就是当年327国道案的主谋之一,供述了他当年为逃脱罪行,栽赃陷害并谋杀刑警顾钊的犯罪事实。” 肖海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尝到了自己嘴里的血腥味。 “当年的这桩悬案,现在终于有了新的线索,所以局里决定,正式重新启动对十四年前罗浮宫大火一案的调查,依然是由咱们刑侦队牵头,其他部门的同事会全力配合。这几天我调出了当年的案卷,但大家也看到了,目前我们掌握的信息只有这么薄薄的一小打,更多的,可能还要我们重新去查。” 办公室里响起一阵小声议论的“嗡嗡”声,旧案重提、旧案重审,这是最让人头疼的两件事,堪比一回没做熟,再次回锅的夹生饭——时过境迁,不是味了。 “我知道,”骆闻舟敲了敲桌子,示意众人安静,“十几年过去,物证早就湮灭,当事人和证人们不是死了、就是走了,查起来很难,未来一段时间大家有可能得出长差,没准还有危险,闹不好一年一次的春节得在值班室过,寒冬腊月,天又短、又冷,人家都抱着暖气在网上刷段子玩,但凡正常的都不愿意喝着西北风上班——在这方面,我作为一个罹患懒癌多年的‘觉皇’,比较有资格代表大家发言。” 骆闻舟比较能豁得出自己去,敢往自己脸上贴一平方米的金,也乐于没事拿自己开涮,一句话把众人说乐了,他自己却没笑:“当事人去世这么多年,说出来谁都不知道顾钊这人是谁,死后连个直系亲属也没有,更不会有人堵在市局门口等着给他讨说法,这案子查起来,没有压力,没有动力,最后费劲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