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轻易就能把人摁死,却还是觉得恶心。 “几位姐姐方才没听我爹爹说吗?在别人家就要守别人家的规矩,否则不拘哪个院子丢了财物,便报官处置。荷香,你清点清点首饰,看看缺了什么没有。”她咬牙切齿地道。 荷香刚应了一声,还来不及去捡地上的东西,几位表小姐就齐齐告辞,仓促离开。 叶繁留在最后,拿手帕碰了碰外甥女脖子上的伤口,忧虑道,“谁把你伤了?那些浪蹄子,到现在还如此猖狂,待会儿我就让大伯母好好教教她们规矩。雪柳,快给你家主子拿点伤药过来,我替她敷上。” 赵纯熙总算舒坦一点,与三姨母相对而坐,红了眼眶,万没料气氛刚有所缓和,那头又问,“你爹爹会不会有事?我与他的婚事能成吗?他那爵位……” 原以为能风风光光嫁进侯府,当一个比正头夫人还得脸的妾室,却因一树珊瑚,所有美梦尽皆破碎。这还没完,大伯父先是闭门思过,后被抓去天牢,不过一日功夫就畏罪伏诛,而原本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叶府,呼啦啦一下烧成了灰烬。种种变故来得太急太快,竟丝毫也不给叶繁反应的时间,当她猛然回头,后面已无退路,前方只余黑暗,不知踏前一步是粉身碎骨还是逃出升天。 若赵陆离能安然避过此劫,保住爵位,那是最好,若不能,她也得好好想想了。毕竟叶婕妤还在,只要她一日不垮,叶家就不会真的玩完,与其嫁给犯官,等着皇上清算,不如赶紧找个出路。 她的这些想法,赵纯熙哪能猜不到?既为爹爹不值,又觉依赖外家的自己可笑,更看不起三姨母的鬼蜮心思。 “爹爹若有事,你当如何?”她把问题抛回去。 屋子里陷入寂静,少顷,叶繁浅笑道,“你爹爹若有事,我自是陪他共渡难关。” “姨母您真好。”赵纯熙死死压住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意有所指地道,“记住您今日说的话,您的深明大义,不离不弃,我都会一一转告爹爹,他听了定然很感动。” “什么感动不感动的,我与侯爷已定下婚期,便是他的人了,本就该与他同心同德才是。”叶繁面上笑得温柔,心里如何做想不提也罢。 赵纯熙却打定主意要把她摁下,既然侯府是被叶家牵连的,要倒霉大家一块儿倒霉,要死大家一块儿死。 --- 不仅叶、赵两家表面和睦,内里互掐,朝堂上亦暗潮汹涌,争锋不断。翌日,圣元帝再次召集权臣商讨修法事宜。越到后面,改革的触角越广,渐渐涉及税务、军权、土地等等,严重损坏了大世族的利益。 作为世族代表的王丞相一系自然激烈反对。 今日,见皇上又提出改“占田制”为“均田制”,他拍案怒道,“皇上读书少,许多东西不懂,最好别胡乱开腔。占田制施行以来土地得到大量开垦,农民需交纳的赋税也轻,倘若改为均田制,按人丁收税,如今战乱刚过,劳力锐减,且气候诡变,收成不丰,哪个平民负担得起?皇上连太史令这等要职都能颁给一个目不识丁的商贾,可见对吏治民生极为生疏,且交给我们这些专职部尉来做,您先慢慢学着,等上手了再议吧。”架空皇权之意昭然若揭。 圣元帝被他不恭不敬的态度惹得火冒三丈,正欲拍案而起,王丞相竟甩袖先走了,众位属官亦纷纷告辞,片刻功夫只余帝师一系还正襟危坐,容色肃穆。 “操你娘的琅琊王氏!总有一天老子要宰了你们!”圣元帝忍无可忍,抬手拂落御案上的奏折等物,却没料掀起一块砚台,泼了帝师满身墨点。 瞥见帝师清正的目光,他气焰顿消,一面伸出大掌替他擦拭,一面诚心道歉。 关老爷子徐徐道,“丞相说得没错,皇上连太史令一职也能颁给叶全勇,确实有失妥当。” 第61章 启发 在登基之前,圣元帝的作风素以大开大合、粗犷豪迈著称,能打的打,不能打的日后再打,从不爱玩什么阴谋诡计。但与汉人接触多了,他猛然惊觉:这帮中原人太他娘的弯弯绕绕,你若是与他们直来直往,没准儿就会被引到坑里埋了。 吃了几次大亏,他慢慢对中原文化感上兴趣,学的越多越明白其厉害之处。当然,诸多学问里,他最中意的还是兵家和法家,每得一本典籍就如饥似渴地阅读,这才体悟到——治中原人,还得用中原人的手段。 建国之初,他连朝廷机制该怎么运作都搞不清楚,只好启用一大批汉臣,勉勉强强把魏国撑起来。但新的问题又接踵而至,什么琅琊王氏、陈郡谢氏、汝南袁氏、兰陵萧氏……各有各的底蕴,各有各的地盘,养着私兵,当着权臣,若非战乱中折损绝大部分实力,差点就把他架空。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