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帝若不崩溃还待何时? 他扣住了斛律普照的腕子,“关于皇后,你知道多少?” 斛律被他吓了一跳,迟疑道:“只知是故右京辅都尉聂韫的遗孤,聂韫在陈关之战中捐躯,后来丞相便收养了聂氏姐弟。聂皇后受诏册立中宫,丞相上疏奏请封聂韫为秺侯,上已准了。” “聂韫……”上官照凝眉沉吟,“中宫并不居于丞相府,燕相另置府邸收养,岂不多此一举吗?” 他没有再往下说,看来是应当探一探的,如果能够拿住奸相的把柄,那么于少帝来说也是一线生机。 御城周围有很多景色宜人的地方,比如春生叶,比如月半里。丞相用以安置皇后的宅邸建在月半里,那是个丘壑玲珑的所在,凤尾森森遮天蔽日,皇后宅就在竹林最深处。夜间探访,需经过很长一条直道,前半截当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到了距离宅邸略近的后半程,隐约才见林间风灯摇曳。再往前豁然开朗,门楣下宫灯高悬,没有匾额,没有阀阅,甚至连一个守卫的缇骑都没有,实在和受封后的熏灼出入甚大。 不能走进光亮处,必须绕开前门。他兜了个圈子,打算从边门处的女墙上翻过去,正要潜往墙脚,忽然听见马蹄笃笃由远及近,一辆轩车从直道上过来,蓬盖两腋吊着铜灯,灯光照亮车上贵人的脸,正是丞相。车到门前停下来,门里家丞深深行礼,连一句询问都没有,直接将人迎了进去。 真是轻车熟路呵,远观的人心里怒火升腾。本想摸清了地形就走的,没想到恰好撞上,那就务必要进去掌个眼了。 皇后宅的规制并不高,轻轻一跃便过了墙头。落地后四下打量,唯一的感觉便是空。奇怪竟连一个仆婢都不见走动,这位皇后平时的生活有多清苦,就算是个禁脔,也不该遭受这样的待遇吧! 他心里对丞相的唾弃又多了几分,只是一路未见到他,不知他究竟在哪里。 要见真佛,还得去正寝,受了册封的中宫目下未入禁中,但他欲图偷窥已属大不敬。然而为了少帝,一切都是值得的。 翻墙入室,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一般宅邸的格局大同小异,要找到正寝也很容易。那间灯火正盛的想必就是了吧,他甚至看得见偶尔走过的,投在窗户纸上的狭长的身影。 没人戍守,再好不过。他潜过去,背贴着墙皮停在窗下,隐隐听见一声“老师”,然后是丞相的声音,平静无波地说着:“皇后掌六玺……” 可惜听不真切,有嗡嗡的回声,好像是孩子玩的那种带哨的风车,一刻不停地在转动。 他向上看,估测了一下到窗台和窗框测沿的距离。微微偏过身,试图藏于两窗之间的砖墙前。丞相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知道室内比室外明亮时,室内人是看不见外面动静的。他又往前凑了一些,耳朵几乎贴到直棂窗的缝隙……忽然嗖地一声如利剑破空,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上臂便一阵剧痛。他心知不妙,腾身几个起落翻出宅院,借着夜色掩护,没入了昏昏的竹林里。 第二日朝议,尚书台欲综理政务的提议由尚书仆射提出,提得极尽委婉之能事,和风细雨地陈奏着:“自仁孝皇帝起,国之大小奏疏皆由尚书台审阅。后少主即位,无力亲任台官,便由三位辅政大臣代为疏理。国之要务如山,当初尚且有罪人李季、曹煊协同,元佑五年春此二人伏诛,重压便落在丞相一人身上,至今已五年有余了。”尚书仆射那张胖胖的脸上堆满了敬意,向丞相拱了拱手道,“相国这些年委实太过辛苦了,重大政事的谋议决策,无一样不需相国操劳。我等台官只问诏书起拟,上不能匡主,下无以益民,尸位素餐,情何以堪?盖前朝多幼君弱主,尚书台为外戚、宦官左右者不胜枚举。然我朝少君有为,且无寺人外家把持,尚书台愿为丞相分忧,肯请陛下恩准。”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样昭彰的收权,虽然是由尚书仆射提出,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少帝的意思。既然公然在朝上奏议,肯定是没有转圜余地的了。 众臣都望向丞相,跽坐于首席的丞相抬眼直视少帝,执起笏板一字一句道:“臣附议。然尚书台群龙无首,尚书令一职至今悬空,臣举荐侍曹尚书刘赏,望陛下准臣奏议。” 所以兜兜转转,球又踢了回来。侍曹尚书主丞相御史事,本就和三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一人退居一人顶替,绕了个大圈子,肉还在锅里。 御座上的少帝脸色不豫,抿紧嘴唇半晌没有开口,御史大夫与太尉却直身向上执礼,“相国所奏刘赏此人,行事缜密,大节大义,臣等附议。” 所以这个时候丞相的朋党便都浮出水面了,扶微看着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