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难像旁人描述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 裴宝淑一向不是认床的人,可这回在旅途中,她却无数次的从梦中惊醒,在冬日里大汗淋漓,在她的梦境里,爸爸正看着她,满眼迷茫,然后别过头说:“我不认识你,你走开!”就像两人从未有过父女的缘分,从头到尾都是陌生人。 拍这些有什么用呢?大姑曾经说过她一回,毕竟旅途从头到尾,她就这么抓着设备不撒手,完全没能享受到旅游的快乐,大姑担心她累、也担心她后来回忆起来遗憾。 她很难解释清楚内心的那份惶恐,只想用尽所能,把爸爸还记住她的时光全部留下影像,若是哪一天,一切真的发生,也能靠这些,慰藉自己此后的人生。 “妈妈,你好慢哦!”余泽一没忍住,冲着妈妈做了个鬼脸,他和外公都摆了好久的姿势了,妈妈居然还没开始拍照。 裴宝淑笑着开口,继续捣鼓:“这就好了。”她都算不清总共拍了多少照片和短视频了,手机的内存越来越满,现在只是打开相机,都需要卡顿上好一会。 “不要着急,你妈妈在弄呢。”裴闹春伸出手,为余泽一整了整身上的衣服。 “外公,姿势!”余泽一一看外公调整动作,立刻提示,他能想到拍照的姿势千奇百怪,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专业姿势设计员了,家里上下都很听他的。 裴闹春忙应,伸手摆好了自是:“好好好。” 他和余泽一两人的动作像是一个模子拷贝出来的,都做的经典米国电影中超人的飞天姿势,只差穿上那身衣服,披上红披风,就能cos超人了。 “茄子!”裴宝淑喊着茄子,咔嚓又是十几张,将这样的画面定格在相机里,类似这样的场景已有很多次,她甘之如饴,希望能永远地拍摄下去,只是这幸福的时光,能够持续多久呢? 生命有时候就是这么的无情又友情,眨眼而逝又片刻永恒。 动车相对低廉的价格和不错的速度,已经成为了大多数国人中距离旅行的首选,春运期间的票着实有些难买,裴宝淑一口气预约购票了好几趟,总算买到了返程的车票,她选的是个三人连座,毕竟无论是父亲还是儿子,都不是能脱离视线的人。 这趟回家的车,总共要行驶五个半小时,才一上车,车上便是各种味道混杂,已经有买了无座车票的人,挤着要到餐车那去点份饭菜坐下休息,也有人已经穿过座位,到每节车厢后半部接开水的位置开始泡起了泡面,列车上衣着整洁的乘务员正在叫卖着便当。 裴宝淑在进站前,特地到车站对面的快餐店那去打包了三份快餐,虽然价格也不低,但总比车站里售卖的要便宜一些,等到三个人都落了座,裴宝淑便开始分菜起来:“爸,你和泽一的青椒牛肉盖饭,我们先吃,吃完我拿去后头丢。” 她很认真地解释,现在的父亲有时和孩子没有两样,若是不说清楚,没准再过一会,他就会狐疑地看着你,问什么给他吃这份饭,是不是不想吃才给他? 这半年来,父亲的病情一直在进展,她私下问了很多医生,还托以往的同学的关系,辗转去咨询了帝都的医生,并没有得到任何相对好些的消息。 “嗯,阿宝也吃,好吃。”裴闹春坐在了正中间的位置,他对于生活技能的记忆倒没有太大损害,直接开了盖,埋头吃了起来。 “外公,你怎么不叫我吃。”余泽一满脸怨念,感觉被外公歧视了,要知道,他现在才是天天和外公睡觉,同外公分享秘密的那个人好吗? 裴闹春立刻被逗笑,揉了揉孙子的脑袋:“好,我们泽一也好好吃,要吃光,可千万别浪费。”他温柔地看着孙子。 “嗯!不浪费。”余泽一这才满意地埋头吃饭起来。 裴宝淑看向这祖孙俩,眼神里尽是温柔,按理来说,就凭她一个人要照顾他们俩,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是无论是余泽一还是裴闹春,都很“懂事”,她并未觉得负担。 车开得很平稳,饭菜很快就吃完了,裴宝淑直接拿着饭菜盒到后头去丢垃圾,还没回到座位,就看到父亲在椅子上探头探脑。 “怎么了,爸?”裴宝淑看了眼儿子,有些疑惑,她丢个垃圾,来回也没有两分钟的功夫,她很快看到余泽一也一脸懵地摇了摇头。 裴闹春很着急,扯着女儿的袖子,直到她坐下才开口:“阿宝,我们怎么还不吃饭啊,我看了都已经七点了,等我们坐到c城,都得饿出胃病来!”他指着前头的显示屏,每节车厢前头有个显示时间地点的屏幕。 裴宝淑一愣神的功夫,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爸,我们已经吃过了,我刚刚才去丢的垃圾呢!” “吃过了?”裴闹春眨了眨眼,“那我怎么没印象啊?” “外公,我们真的吃过了!”余泽一也已经反应过来,他立刻拿着外公的手贴在自己刚刚吃得圆鼓鼓的肚皮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