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华不由脱口一句:“真是千里浩荡——” 小荷和青叶两个也过来,小荷悄声笑道:“我们先看了好一会了,真好看,青叶还给我讲了好几个她爹以前打鱼的故事,姑娘若想听,叫她再讲一遍。” 青叶接话:“我爹以前要是有这么大的船就好了,捕起鱼来得省事多了。” “你这憨丫头,你爹要有这么大的船,还用亲自下江捞鱼?早都可以在家做老爷了。” “说的也是,在江里讨生活可不容易,就说那下网——” 珠华一面从窗缝窥着外面景致,一面听两个丫头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想到船离开金陵越来越远,慢慢地倒感伤起来,先前一直太忙乱了,没空多想,此刻大半落定,空闲下来,她的离情便叫勾起来了。 她闷着没说,但小荷见她一直光听不开腔,感知到了一点她的情绪,就伙着青叶连捡了几件趣事说,珠华本身不是多愁善感的性子,也就搭了话,道:“你们跟了我,以后也是背井离乡啦。” 小荷笑道:“我不是,我打小起就叫卖了,转了两遭,现在都记不得本乡了,到哪里都一样。” 青叶则道:“我是我娘卖的我,我爹没了,家里吃不起饭,只好卖了我。我不怨我娘,叫我说老实话,我还要谢谢我娘卖了我,在家里太累了,我都不知我是人还是牛,跟了姑娘才有个整觉睡。” 两个丫头这么想得开,珠华的情绪也就被带得扭转过来了,她知道她嫁的是什么人,对未来并非全无把握,那也没什么可怕。 再想一想感觉倒是挺奇妙——居然,她是真的出嫁了。 ** 船行数日后,在途中一个大镇的渡口停下来修整一夜,船上的人纷纷进镇去,采买的采买,放松的放松。 珠华时期特殊,不能出去,只能仍旧闷在舱里。 浩渺江面再好看,看上几天也看不出新花样了,她就有点百无聊赖,扳手指算还有多久能上陆地。 幸亏她不晕船,不然这么熬着,要更加受罪。 正算着,舱门上传来敲击声。 小荷习以为常地去打开小半边门站出去,苏长越不能直接进来,但时不时总要来问候一声,她传话传得很习惯了。 珠华也习惯了,停下计算,过一会,却见小荷提着满手的东西回转来了,人未近前,先有一阵沁人幽香飘过来。 珠华头脑一清,站起迎上去:“栀子花?” 栀子花的香既浓烈又清幽,十分好认。 小荷笑着把左手的一个小竹筐递给她:“姑爷在镇子里买的,说给姑娘熏熏屋子。” 小竹筐编得精致,里面满满当当盛着十数朵栀子花,半开的,全开的,叶子碧绿,花瓣雪白,其间滚落着应当是卖花人特意撒上去的水珠,清雅动人。 珠华开心地接过来:“真好看。” 小荷悬高了另一边手臂,把提着的几捆纸包抱着的物件给她看:“还有这些,是栗子糕玫瑰糕和绿豆糕,姑爷听船上的伙计说这里有一家店的糕点做得特别好,所以买了些来给姑娘尝尝。” “嗯,先放着,等会我们一起吃。”珠华有点心不在焉地回,因为闲了好几天没事做,她着实无聊;忽然收到合心意的礼物,她就有点蠢动——说想撩闲也行,踟蹰片刻,问小荷,“他走了吗?” 青叶离着门边近,闻言往外瞄了瞄,向她摇头。 珠华放下竹筐,从里面信手抓了朵花,垫脚走到门边去,挥手赶开青叶。 青叶犹豫着看小荷,小荷向她招手——犯什么傻,别在那碍事。 青叶就老实向她走过去了,叫小荷拉着,两个若无其事状去拆纸包里的糕点。 珠华把栀子花往鬓边别好,手扶着门框,探出脑袋去,此时天色已黑,人大半又都下了船,仅靠顶上悬挂的一顶灯笼照明度不够,远处没人能注意到她,她仰起脸来向苏长越笑眯眯地道:“好看吗?” 昏黄灯光下,忽然探出的少女脸庞洁白如玉,面上似有光华流转,发乌如墨,娇花照面,苏长越心中剧跳,全凭意识做主,倾身低头压下—— 嘴唇相触不过片刻,然后就—— 砰! 珠华背靠在被甩上的舱门后,捂着陡然飙上去的心跳纠结又慌张地想:她真只是闷无聊了撩个闲,不是勾引啊!现在解释来得及吗? 舱门外,苏长越看着地下的栀子花——从珠华头上跌落下来的,她原就是随手一别,并不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