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之后,唐灼灼躺在内殿的软榻上,透过窗口,她能十分清楚地瞧见外头如水的月色,温柔而清晰地撒进前头的小花园里,簌簌的黄叶落在了地面上,却也能瞧见那提着灯疾步而来的嬷嬷。 唐灼灼认得那人,是在慈宁宫伺候的。 她嘴角抿出一丝苦意,再抬眸的时候又是一派的云淡风轻,半支起身子,薄被轻移,将窈窕有致的身子勾画得淋漓尽致。 霍裘忙得很,才一回宫就马不停蹄地去了乾清宫,堆积了近两月的事都等着他去处理。 冷风浸夜色里,紫环走了进来,恭敬地道:“娘娘,太后宫里来人了。” 唐灼灼褪下纤细手腕上带着的木芯手钏,抬了眸子微微颔首,从软榻上起了身。 “唤进来吧。” 进来的嬷嬷笑得慈眉善目,请了个安后也不多扯什么,脸上的褶子一条条倒像是开了一朵花似的,她道:“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请您移步慈宁宫一趟。” 唐灼灼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但只是转瞬之间,就变了一副模样,笑着点头说了声好。 夜里寒凉,她在出内殿的那一刻就机灵灵打了个寒颤,而后葱白的手指尖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在无人窥探的黑暗里抿了抿唇。 意料之中的事。 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天黑已久,慈宁宫却仍是灯火通明,大门敞开着,绕过曲曲折折的宫道,唐灼灼顿了顿,跟在那嬷嬷身后进了门。 慈宁宫里十分安静,一只脚才踏入里头,一股子热气就扑面而来,殿里地龙烧得极旺,将唐灼灼身上携带了一路的寒意也吹散几分。 殿中的人跪了一地,有娇俏的宫女迎上来,怯怯生生地给她行了个礼,声音甜糯得不像话,道:“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太后在内殿等着您呢。” 唐灼灼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这宫女的脸上,雪中带着霞红,身段纤细又勾人,就连声音也是极媚的,这样的可人儿,就是她见了也要心软三分。 唐灼灼的眸色一瞬间十分幽深,只是面色仍是无波无澜的,甚至还微微勾了唇角,像是瞧不到一样朝着里头去了。 关氏坐在一张紫檀木椅上,像是为了特意等着她来,听到动静声了,才强撑着抬起头,冲唐灼灼笑了笑,招手道:“娇娇快坐到姨母旁边来。” 殿里的熏香从淡淡的果子味换成了安神的檀香,关氏瞧着显得憔悴不少,唐灼灼福了福身便笑着坐到了关氏旁边的位置。 方才那个小宫女目不斜视,甜笑着站在了关氏的身边,瞧着样子,甚至取代了先前那个老嬷嬷的位置。 唐灼灼捧着手中的青花色茶盏,借着在眼前升腾而起的雾气,迅速敛掉眸子里的所有情绪,笑得无知无觉,眼里润得能滴出水来一样。 关氏看得心尖一痛,将手中的茶盏轻轻一嗑,清脆的响声便格外清晰些。 唐灼灼抬了眸子,便听关氏笑得一如既往的和善,声音再是和煦不过,“娇娇可用过膳了?” “回姨母,已在宫里用过膳了。” 关氏瞧着眼前鲜花一样娇嫩,恨不得一掐就受伤的女子,眼底盛满了疼惜与无奈,再开口时,就带上了几缕显而易见的疲惫。 “娇娇心思透彻玲珑,姨母今日也不与你绕弯子了。” 关氏拉起唐灼灼纤细白嫩的手,微微叹了一口气,眼角的皱纹就浮现了出来。 “早先几日,皇帝到哀家这来过。” 唐灼灼心下一凛。 “先前的事,咱们就不提了,只是哀家这几日思来想去,晚上也没睡个安稳的好觉,觉着有些掏心窝子的话,想与娇娇说说。” 唐灼灼长而卷的睫毛垂下,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侧脸柔和,十足的乖顺模样,只是心底到底有些东西,悄然冷却,继而一片寒凉。 “你与皇帝情投意合,又有东宫相扶持的经历,皇帝到底疼爱你一些,这是一件好事儿,哀家巴不得你两长久走下去,可……可这偌大的后宫里到底是皇嗣要紧些。” 关氏话说得有些艰难,看着唐灼灼逐渐白下来的神色,几次都险些说不下去。 她自个懂那种滋味。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