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厂臣救了我,我又怎会怪罪?况且正因厂臣用那般非常的手段取了他的性命,血又溅到了身上,这才让我恍惚间记起了那件事。” 她说着,忽又停了下来,不自禁地抬手揪着衣襟,双目微微发直,脸色苍白,心中像蕴着极大的痛苦,静默了好半晌,才道:“其实这景象,我……我从前也曾遇到过,那时我应该仍在宫中,年纪幼小,就有那么一个人从后面叫人割破了喉咙,死在我面前,血也是像今日这般溅了一身……” 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她却似费了天大的力气,好不容易说到最后,已是浑身颤抖,胸口起伏,不停的喘息着。 徐少卿望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悲悯,像是怜其身世,又似是感同身受。 小小年纪便目睹这样的惨状,当时必定是失魂落魄,若就此忘却,倒是件好事,可偏巧今日又遇上了,或许这便是所谓的命中注定。 想来,这事听着不怪他,可说到底却是因为自己才让她重又拾起了那陈年旧忆,所以多少还是有些牵连。 他在她背上轻抚了几下,如瀑般的秀发轻柔地从指间滑过,隐隐还能感觉到那背心微微的颤抖着。 “既是已经十多年了,有些事过去便叫它过去,公主若总是记挂在心上,反而伤心伤神。” “不!这事我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厂臣是干练明达的人,耳目又遍及天下,我也瞒不过你,我……总觉得此事与母妃有关联。” 至此终于将心中所想吐露出来,高暧像松了口气,可心却揪得更紧了,手心渗出的汗水将紧攥的衣襟也浸得潮了。 听了这话,徐少卿眉间一蹙,叹声道:“公主既然这般说,臣也不妨直言相告。司礼监管着内廷古今图书典册,臣在东厂也可翻阅历年的邸抄密文,可以确知当年公主的母亲慕贵妃绝不是遭人割喉暗害,而是先皇驾崩后殉死的。” “我知道……记得当年父皇要送我出家礼佛时,还是母妃抱着我接的旨,那时节她仍好好的在生,所以我隐约记得的那个人不会是她。” 她顿了顿,眼中仍是惊恐未定,颤声道:“厂臣,我好像记得那个人应当是为了救我而死的,而她之所以会死,很可能正与我母妃有关。” 徐少卿眉间仍纠结着。 明明只是些推测之辞,可从她口中说出来却像是言之凿凿,仿佛已然盖棺定论,没半分可怀疑的地方。 他微一沉吟,便问:“公主可还能想起那人的年貌身材?何等身份?出手杀死她的人又是什么样子?最要紧的是,那杀人之人既然被瞧见了,为何却不趁机灭口?公主当年只不过是个稚龄女童,想也抗拒不得,莫非他早就算到公主年纪太幼,不会记得?这可有些说不通。” 他轻轻摇头,狐眸闪烁,像是陷入了沉思。 高暧也跟着茫然摇了摇头,那场景时至今日才被记忆唤醒,只是模模糊糊的有个样,其它诸多细节完全想不起来,可要说因为这般那凶手便轻易放过了她,的确太过匪夷所思。 那么,这究竟该作何解释呢? 她咬唇垂着眼,拼命在记忆中搜寻那些失落的片段,希望能再想起些重要的东西,可惜却事与愿违。 隔了好半晌才道:“我好像记得死去的是个女子,年纪那时应该也不甚大……嗯,是女子,错不了,至于其它的……我便想不起来了。” 言罢,复又低了头,懊恼地捶起额角,却不料手刚挥了两下,便被凌空抓住了。 愕然抬眼,见徐少卿不知何时已起了身,那双精致的眸子俯睨着她,却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公主今日累了,且随臣回营歇息。” 她见他忽然提起这个,不禁又是一愕,只觉对方像是对她方才所说之事毫不热心,可转瞬间就被他拉到了面前,与那摄人心魄的双眸对视着。 “此事非同小可,公主暂且莫再去想它,只交给臣去查吧。” 高暧愣了下,只觉这话仍像是在搪塞安慰,可又说得郑重,不像是在相欺的样子,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无论在宫里还是在外头,她都是两眼一抹黑,而他却是天下第一等耳聪目明的人,任何事都逃不过东厂的稽查,假如连他都查不清真相,那这件事也就只能永远湮没无闻了。 思虑了一下后,她点头道:“多谢厂臣了,若真的可以解开这个心结,云和定不忘厂臣高义。” 他瞧她低眉垂眼,似是连看也不敢看自己,心中不禁慨叹,如此一个柔弱的人今晚特意来找他说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