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了一惊,下意识的睁开眼,便见账内不知何时竟多出一只蝉翼般轻薄的白纱罩子。 里头星星点点,竟放了数十只萤虫。 这是谁做的? 她不自觉的把头转过去,隔着罗帐,就看外头隐隐约约竟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 是他! 高暧急忙坐起身,伸手扯开帐幕,便见徐少卿孑然立在床榻旁,细白的月光透过半启的小窗洒在他身上,将那曳撒上的纹饰褶皱都照得清清楚楚。 而那张玉白的俊脸略带倦意,却仍带着淡淡的笑,似是早就候在这里,已等待多时了。 “啊,你……” “嘘。” 她刚发出一声惊呼,便见他将手指竖在唇边,示意自己不要出声,跟着眼角朝四下里瞥了瞥,便忽然抬脚,竟一步跨到了床榻上! 这下可着实吓得不轻,高暧登时愣住了。 待回过神来时,徐少卿整个人便已坐到了她身边,又抬手将脚上那对皂靴脱下,提着探出帐外,轻放在榻边,与她那双娇巧的绣鞋并在一处。 “你……你这是做什么?”她羞红了脸,别开头去,却没躲开。 他先是不答,顺手捋了捋袍子,又将头上那顶描金乌纱摘了,端正的放在床榻的脚头边,方才应道:“这还能是做什么?臣没地方去,只好借公主这方宝地歇歇。” 才一见面,便又是这般。 高暧红着脸垂下眼去,心中当然知道这是在说笑,却也不自禁的紧张起来,身子向后靠了靠,实则半点也没挪开,又抑制不住乍见他的欢喜,便问道:“你身上的伤怎样了?怎的不在自己房里歇着,却还这时候来找我?若是伤再反复,可怎么好?之前三哥说你带着东厂的人自行去了,却原来就在这里,那他为何要骗我?真是怪了……” 她不住口的问着,秀眉微皱,到后来竟像是自言自语。 徐少卿含笑望着她,勾唇道:“依臣看,公主这一伤竟变得如此健谈,才真是怪了。” 她不由一愣,方才觉察自己一时情急,竟有些失态,扭着身子侧向一边,掩饰窘态,却又把眼偷偷觑过去,盼他解答。 “晋王殿下并未欺瞒公主,臣没在王府里,目下领着人在秣城外的客栈落脚,只有龙骧卫在城内驻扎。臣也是心念着公主,好容易苦忍到天黑,这才摸进王府来。” 高暧起先见他自称不在王府,正自纳罕,待听到他说心里想着自己,又摸黑进来云云,那张小脸登时红透。 这叫什么话? 当自己是窃玉偷香的贼么? 却又把她当作什么? 心中暗恨这胡言乱语,咬唇白了他一眼,可又生不出真怒来,顿了顿,便又道:“我知道厂臣与三哥有些嫌隙,不愿入府养伤也情有可原,可那城外的客栈怎也不及这里舒适,厂臣伤得那么重,正该有人好好照料才是。” 徐少卿垂眼卷着袖子道:“公主言重了,臣一个奴婢家,怎敢对晋王殿下心怀成见?只是殿下一见臣就讨厌,便是来了,也处处惹眼,呆不长久,反为不美。再说,臣手下也还有几个人,虽都是粗鲁汉子,但伺候个茶水、换药什么的,还能将就着对付,便不用麻烦了。” 高暧像讨了个没趣,听他说得决然,却也不知该如何劝了,只是心下没来由的一阵失望。 却听他忽然又道:“不过么,若是公主定要让臣住过来,臣便免为其难,从命就是了。” 徐少卿说着便忽然挪过来,也向软囊上一靠,与她挨在一起,笑道:“公主看,臣现下不就来了么?” “……” 这冷不防的举动是她万没想到的,而且逾礼之极。 高暧惊得呆住了,竟忘了躲避,待回过神来时,纤手却已被他捉住,动弹不得了。 微凉的触感从指间和手背上传来,让她心跳不已,却反倒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暖意,忽然间竟不想挣脱,就这样并头靠在了一起,只是不敢看他。 抬起眼来,便又望见那装着萤虫的白纱罩,里面微光点点,竟有些迷离的美。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