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露麻利地下车,揭开帘子,将栖迟扶下来,曹玉林跟在一旁,也扶了一把。 栖迟脚踩上灰白的土地,拢着披风看出去,远处一片开阔的原野,草半青半黄,在风中摇曳。 一行大军远远而来,绵延相接,一望无际,如同一道割开天地的屏障横挡在眼前。 队伍的最前列,马蹄声阵阵,有人策马而来。 曹玉林抱拳退开,新露也退后几步。 她转头,看见伏廷跨马而来,眼神落在他身上,顿了顿。 伏廷身上穿上了铠甲。 玄色的铠甲覆在他身上,凛冽厚重,可他坐在马上的身姿笔挺,周身被勾勒得如雕如琢。 她是第一次见他这模样,不禁多看了几眼:“看你这样,便觉得要打仗了。” 伏廷抿唇,跨马下来,几步走到她跟前,裹着黑色胡靴的长腿停在她眼前:“各州已到收成之时,突厥应该按捺不住了。” 栖迟想起先前几位都督夫人的闲谈,也料到了,却也松了口气,因为听他这么说,便是事先防范,还没攻过来。 “要往哪边?” 他指一下东北面:“这里攻不进,他们转向了。” 栖迟点头,忽而看见远处的贺兰都督夫人立在马前,一只手压在马上坐着的人胸口,在说着什么,那位应当就是贺兰都督了。 不仅是她,其他几个都督夫人也都大同小异,各位都督或在马上,或在马下,几位夫人都伸着左手按在他们胸前,说着胡语。 “她们在做什么?”她小声问。 伏廷转头看了一眼:“铁勒胡部的规矩,女人在男人出征前都会这样,祈祷平安。” 说完眼睛看着她,忽的嘴角一牵,转身就走。 朝那头的罗小义挥了下手,便是号令军队开拔了。 罗小义坐在马上,眼从远远站着的曹玉林身上收回来,干咳两声,转头去吩咐。 伏廷手抓住缰绳,正要上马,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回过头,就见栖迟站在身后。 她眼睛看着他,轻轻抬起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胸口。 伏廷盯着她,又看着她那只手。 “怎么?”她眼神轻动:“我还以为你方才是想要我这样的。” 他静静地站着,眼中沉沉然的两点黑,如墨翻涌。 栖迟掌心里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眼扫了扫左右:“我该说什么?” 他不可遏制地笑了:“随你。” 栖迟认真想了想,不好耽误他时间,迅速地说:“那就平安。” 伏廷颔首,垂眼看了看她小腹,伸手抚了一下。 她收回了手,察觉四周都看过来了,耳后有些热,若无其事地退开两步。 伏廷上了马,看一眼曹玉林。 后者朝他抱拳:“我这便送嫂嫂回去。” 他点头,又看一眼栖迟,打马往前。 大军远去,诸位夫人这才念念不舍地回头,都涌到栖迟身边来,又是一番道谢。 栖迟目送马上的背影远了,笑了笑,领着众人返回。 ※ 伏廷去的十分及时,一如先前,横挡在突厥的突破口处。 据说这次交了手,突厥先锋受挫,撤退几十里,暂无所获。 不过数日,曹玉林便探得了这个好消息,带回都督府里。 是夜,栖迟坐在床头,如常端起一碗温补的汤药。 新露一字一句告诉了她这消息,顺带往她碗里加了勺蜜:“家主可以放心了。” 她缓缓喝完,点了点头,又漱了口,安心入睡。 既然能抵挡这么久,这次应当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躺在床上时,她无端地又回想起了手按在伏廷胸口时的那一幕,心里迷迷糊糊地想:还挺准的。 因为易乏,她近来睡得多,很快便入眠了。 不知何时,外面突兀地传出一阵急促的鼓声。 栖迟被惊醒,睁开眼,又听一遍。 又烈又响的急鼓。 眼前迷蒙,似有一层亮光在跳跃。 她眨了眨眼,再三看了看那阵光亮,在床帐上拖曳出光影,飘摇跃动。 神思一下清醒了,她立即扶着小腹坐起,披上外衫,赤着脚便下了床,走到房门口,一把拉开门。 一股热浪扑来,外面火光熊熊。 新露匆忙跑了进来:“家主,走水了!” 鼓声急促,一阵又一阵。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