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旨,请旨葬伏罡于故土,而自己,自然而然的,扶棺归故里。 现在,就像牧羊人要去寻回他走失的小羔羊一般,他要去寻回自己迷途的妻子了。 晚晴转身进了院子,自后院牵了白鸽,从后面小径上才走了几步,就见伏青山从自家后院开门走了出来。他脱了外面那件孝衫,如今仍穿着自己松青色的圆领袍子,仰脸冷笑道:“无论你躲到何处,无论你信不信,他死了就是死了。” 这本是条寻常无人走的小径,伏青山家后面一沿铺着青砖垫底,伏罡家却是晚晴新割过的齐齐草茬。伏青山道:“距离上一回咱们在这里对站,过了将近十年。” 她瘦的有些不成样子,骨立形销,头发都枯黄着。身上穿着件青色短袄,下面绑腿布鞋,头发亦不过简简单单挽着,像那些行走江湖的道姑一般清落。面上神情犹似当初第一日到他家时般透着惶恐与惊惧,以及努力强撑却一指就可以戳碎的勇气。就连眼中那叫京城锦绣云堆的将军府生活日益滋养出来的天真神态都荡然无存。 但恰是这样的她让他心中生出了份满足,他拼上自己这七八年中所谋划的一切才报了夺妻之仇,她也该剥去伏罡所赋予的一切,重回到当初还属于自己时的样子才对。这样,他做的一切才是值得的。他还有机会东山再起,她亦还能有重新焕发的机会,但那一切都是建立在将伏罡这个人埋葬于河对岸的的前提下。 伏青山走近两步去接晚晴手中的缰绳:“你这样就很好,扔了这匹马,从那扇门上走进去,你仍是我伏青山的妻子。” 晚晴如今恨伏青山这伪作的君子样恨到了骨子里,学着铎儿当初踢他的样子一脚踢到伏青山小腿的干骨上,冷眼看着伏青山疼的扭曲了脸也不敢弯腰去抚那腿,几步跳上菜园子抓了一把土说:“慢说伏罡死没死还是两说,就是他真死了,天下间的男人都死绝了我也决计不会嫁给你。” 她慢慢松了五指,揉碎的土自指间往外溜着:“良夫当如沃土,滋养妇人如稼穑般丰茂。伏罡就是良夫,我一个只字不识两眼一抹黑的妇人跟着他几年,如今能自己坦坦荡荡行走于天地之间,能听,能读,能去思考,这一切皆是他的栽培。而你……” 晚晴冷笑着跳下田梗,走近了伏青山才道:“你当初虽心厌于我,为了能叫我替你侍奉双亲替家里干活儿,虽有厌恶也不表露出来。到了京城后更是先魏芸而后高含嫣,利用她们,踩着她们往上爬。魏芸可作夫子的女子,叫你逼成个疯子一样,高含嫣更是直接疯了。你这样的男人,怎可为夫?” 事实上,晚晴并不知道会群芳那可怜的小妓子醉莲并与魏舍人双死于床的春嫣,亦是他前进的台阶,是他踩着往上爬的楼梯。伏青山的晋升路,一梯一梯皆是女人的肩膀。 伏青山才要张嘴,忽而见晚晴脸上变了又悲又喜十分奇怪的神色,他也意识到身后有人走来,才转身便遭伏罡一铁拳打在鬓角几乎骨崩肉裂。伏罡满身风尘一脸胡茬,一把拽住伏青山拖进他那高墙大宅中闷拳揍着。 晚晴追着扑到后院门上,见伏罡推关上了两扇门,溜腿坐在门外重又哭了起来。 伏罡将伏青山狠揍一通,揍够了才甩着沾在手上的血迹缓声道:“你是我的小辈,便偶尔有些出脱闹些脾气,我以怀柔故也不肯狠加责备于你。但是你竟拿一国多少将士的性命来开玩笑,我不能杀你,却也不能放过你。” 伏青山吐出一口口红红白白连牙带血的粘物仰脸冷笑道:“你打死了我大哥还不够,如今要连我一起打死么?那就来吧。” 伏罡一只铁拳捏的铮铮作响,忽而狠命一拳重重砸到伏青山脑袋上,将伏青山整个脑袋打摔到肩膀上又弹回来。 晚晴在扒着门缝恰看到这可怕的一幕,拍门哭求道:“伏罡,求求你,多顾念顾念我的铎儿。伏青山或者该死,我的铎儿不能没有爹。” 伏罡伸拳还欲要打,忍了许久终于还是收回了拳头,回头拉开门就见晚晴坐在地上眼巴巴望着自己。他屈膝跪下,揽晚晴在自己怀中抱了,凑唇在她发鬓间寻摸着,轻声道:“对不起!” 晚晴语无伦次,鼻涕眼泪满脸涌着,摇头道:“我一直都不信,我不信你会死,也不信你会丢下我。” 如果他真的死了,就是她一辈子的悔罪,他出征时,她甚至都没有去送他。 伏青山闹了好大一场笑话,扶棺归来碰上伏罡本尊归了故里。他如今不过一个书院的山长,因着这几年为官清廉捞到的贤名还着实有些文官拥护,此时叫扶棺的官员们相抬相拥着往清河县而去,伏罡下手并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