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不让位置再高也肯定有人跟他不对盘。 只是这么算起来方不让也太惨了一点:目前这个团队里,主要负责的朱律师对他有这么大的意见,明摆着很不想接这烂摊子;而她虽然加入到了这个团队,但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出力。 方不让就是请她来当花瓶的啊。 无非买个安心,防止她程白故意跑去他老婆那边接官司跟他打擂台。 “所以啊,当律师,也得先做人。否则甭管你外面赚多少钱,到头来家里不还是搞得一团糟?我朱守庆活了这么多年,打过多少家事离婚官司,什么没见过……” 程白一面翻找着资料,一面支了耳朵听着。 毕竟居然有人敢这么骂方不让,虽然不能跟着骂两句,但光听着也能暗爽一把。 只是听到这里她忽然有点发愣。 朱守庆? 这名字怎么有点熟悉? 眼皮又跳了一下。 程白今天是带着“佛脚”来的,轻轻挪开文件夹,下头就是她带来的那基本“专业书”。 一看最面上那本—— 《朱律师为您解读婚姻法》 作者,朱守庆。 上海明天诚律师事务所合伙人,资深高端婚姻家事律师。 家事领域必备守则三条:耐心,礼貌,不暴躁。 耐心。 礼貌。 不暴躁。 程白眼皮跳得更厉害了,悄然将文件夹挪回去盖住这本书,再重新抬眸看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位朱律师,只见他越说越怒,两道浓眉倒竖,嘴里面滔滔不绝,有如黄河,奔流不息! 就差直接爆粗了。 此时此刻,程白心里就一个感受:这年头律师出书不能信啊!太扯,太能装了! 但方不让好像已经习惯了,又或者说,真的根本没把朱守庆放在眼底,从始至终都非常淡定地在那儿修指甲。 从拇指修到小指。 等那最后一点磨完的时候,他才随意地吹了吹指甲缝里的碎屑,抬起了头来:“所以什么解决方案?” “当然是和解为先。”朱守庆做这种案子是老江湖了,说话半点犹豫都没有,“对你来说,离婚这件事太伤筋动骨了,能不离最好还是不离。如果有办法安抚一下女方,让她放弃离婚的想法,或者能拖延一阵也好。这样给我们准备的时间也就更充分。你要知道,一旦她向法院提出要清算财产,这问题可就大了。” 婚内转移财产的做法,法律当然是不允许的,但违法被确认的前提是得有证据。 现在有钱人离婚有几个没操作? 区别只在于手段高低。 这种事朱守庆也操作过不少了,但方不让最大的问题不在这里,在于一旦面临财产分割可能会出现的后续一系列问题。 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会存在被“翻账本”的可能。 不管是律所这边的公账,还是方不让自己的私账。 中间有没有问题,是不是每一笔收入都依法缴税,又是不是每一笔收入都有清晰的来源,只怕连方不让自己都不敢保证。 有时候,夫妻离婚未必就只是民事官司,越是有钱人,越容易搞出刑事官司来。 朱守庆的话,不用解释众人都明白。 这也是明天诚所的高层合伙人都有点焦头烂额的原因所在。 只是程白越听越困惑。 她把手里这文件夹都翻完了,也没找到自己想找的那一份东西。 听朱守庆说完了,她没忍住问了一句:“我这儿是不是少给了一份文件?没看到婚前协议。” “……” “……” “……” 全场静默,会议室里包括方不让在内的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她。 程白忽然就意识到了几分不寻常。 眼皮再次跳了起来。 而坐在她旁边那名青年也轻轻一笑,温言细语地证实了她那个不祥的猜测:“方先生这婚结得随便,除了有一些口头上的约定之外,并没有跟女方拟定任何与财产有关的协议呢。” “……” 程白觉得自己终于能理解对面那位朱律师的暴躁了,但同时也完全无法理解方不让—— 方不让是什么人? 当年跟她打二审官司能逆转的狠人,思维缜密堪称滴水不漏,最看重的可能就是个“钱”字,可结婚居然没跟女方签婚前协议?! 她再次将不可思议的目光投了过去。 方不让却没有解释的意思,随手便把已经不用的指甲刀扔在了前面文件夹上,在程白进来听了这么久之后,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看向了朱守庆。 他两手十指交叉在了身前。 是一种全然的上位者姿态,显得成熟而稳重。 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