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有些奇怪,暗自试了几次,如专门趁了他值夜的时候半夜起夜说想要喝汤,又或者是还没到用冰的时候,在书房开口要冰,偏偏奇了,他还真的去传了来。 要不是身边几个贴身内侍一贯待他忠心耿耿,尤其雪石待自己又分外赤诚,他几乎要怀疑唯有双林才是忠心一片了。他很好奇双林一个新来之人,是怎么做到的,有次干脆直接问他,双林只是抬眼十分困惑道:“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要什么,各宫自然是要奉承,小人只是如实传话罢了,从前换不到,大概是真没有,下边人哪敢欺瞒殿下呢。” 再试探地假做无意问雾松冰原,雾松只是笑道:“ 霜林年纪小人缘好吧?”冰原则微微有些含酸道:“还不是占了长得好看嘴又甜的好处……”嘴甜?他可没觉得傅双林哪里嘴甜了,他在他面前可一直如同蚌壳一样紧闭双唇,不到不得已,绝不开口的样子——所以,这究竟是个精干能仆,还是精于小人之道的佞臣? 楚昭面上没说什么,却使唤双林的时候多了起来。这让双林微微有些不适,偶尔看到楚昭隐藏在高深莫测下的一点玩味目光,都有些悚然而惊,处事更加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起来。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这具身子还小,处事却如此成熟,落在人眼里不免生疑,但是宫廷里一步踏错便有可能万劫不复,他是一步不敢走错的。 宫里关节众多,办事繁琐,规矩也多,主子的要求却未必都合规矩,所以办事起来不容易。但并非毫无办法,譬如太子说忽然说想要苏合纸,内库没有,却有人能出宫,他使了钱请人悄悄从宫外买来先垫上,再和内库太监说了自己先垫下,仍是记在内库账上,下月进了这种纸,再扣掉些,价格上自然有差别,但内库管的太监既在太子面前得了好名声,也得了实惠的好处,自然办得就快。从前雪石不愿意讨好下人,只知道借太子之势,旁人当然不买账,而雾松冰原到底年轻,又一贯打着王皇后和太子近侍的旗号,一般人也不敢收他们的钱,办事自然都是公事公办,太子殿下要这个纸?当然要办!下个月采办的时候给你买回来!至于下个月太子殿下还用不用,那就不管了。双林新来位卑,却在关节通融上深谙小人之道,该给人留余地就给人留余地,又不揽功,众人自然觉得他识趣知机,这也是小人生存之道,只是这些暗地里不合规矩的道道,却是不能和高高在上的主子们说的。上位者只看结果,他就给出结果。 再说元狩帝,惩戒了太子身边人,少不得又有些眼皮子浅的人心里嘀咕东宫和太子是否失了圣眷,然而元狩帝似乎真的舍不得中宫东宫受一点委屈,立刻又给了一个甜枣——明年是王皇后四十千秋,敕命太子殿下主持在皇宫西面景明园的基础上重修清颐园,为王皇后四十千秋寿辰做准备,上谕发下,户部不敢轻慢,立刻便支了十万两白银到了工部准备建造事宜。 敕命一出,前朝后宫又是震动不已,一则太后尚在,前年才过了六十整寿,也不过是大赦天下,在庆春园建了个报恩佛塔罢了,如今却给王皇后千秋这般兴师动众,传说中的皇帝与太后不和,似乎已经明晃晃摆在了面上;二则这却是太子殿下第一次领了正经差使,虽然听起来简单,却是太子开始当差的第一步,皇子领了差使,手下自然会有人有钱使唤,这就是收拢人手,锻炼才能的第一步,也是朝堂上下观察未来天子的开始,修园子这事自有工部和内造苑领着,出不了什么大错,事虽不大,却颇有藏掖之处,又讨巧又有油水,只能说是陛下送给太子殿下的历练机会。 楚昭接了旨,当日便去了工部商量了一番,粗粗定了个章程,先布置最紧要的画图样、采石、征匠等事,足足忙了一日,晚上回来和太子宾客商量了一番,第二日又亲带着工部和内造苑的大臣们去实地踏勘了一番园子,粗圈了地方,少不得又说了些盖造采办之事,又是直到深夜才回了东宫,却又命人找了从前修园子的图纸和一些名园的风物地理书来要看,连饭也没好好吃,只忙着看图,只让伺候的人也忙了个脚不点地。第三日便是休沐,楚昭一大早起了,却是点了双林伺候,出了宫往庆安侯府去了,这倒也是应有之意,这园子是为皇后建的,庆安侯为王皇后胞兄,侯府这边少不得也要鼎力相助。 双林还是第一次到庆安侯府,才进门便看到个年可四十多的中年男子迎了出来,面方耳大,沿鬓短胡,一身湖绿硬纱袍,上来便拜,楚昭忙叫人扶了不许他行礼,笑道:“今儿是来请教舅舅,莫要行国礼,只叙家礼。” 庆安侯却一脸不安,小心谨慎地迎了楚昭进去,却是请了不少清客相公来商量盖园子的事,少不得荐了好几个江南园林的大家来制图,又说了一番陛下和王皇后的喜好,一一筹画起造,说了半日,才散了去,庆安侯亲自陪着吃了酒席,安排了一处院子给楚昭歇息。 双林替楚昭才宽了大衣裳和靴子,靠在贵妃榻上时,却见帘子一挑,一个着一身蟹壳青袍子的少年走了进来,他相貌清俊,眉目舒展,眼角绵长,长得和王皇后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