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池沉默地看着碎了一地的玻璃渣,抿了下唇。 耳边的叫骂声响彻不绝,男人喝得醉醺醺的,整间屋子都是臭味,酒精混杂着垃圾发酵的味道,熏得呛人。 “妈的,你个杂碎,还不快给老子去买酒?!” 顾栖池闻言,指尖蜷缩了下,脚步发软,往后退了下。却不知牵扯到男人哪株敏感的神经,他从卧室里跌跌撞撞地晃了出来。 阴沉的天空墨云翻滚,窗外狂风大作,吹得树叶刷刷作响,天边陡然出现一道闪电,将天地撕扯开来,拉出一道长而曲折的裂缝,轰隆的雷声兀的降下,顾栖池紧攥着拳头,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不知多少天没有打理过的头发,像鸡窝一样乱糟糟地盘踞在头顶,过长的头发黏腻在一起,遮挡住他骇人的眼神,却依稀能从晃动的缝隙里看到他通红的眼球。 手臂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顾栖池心头一跳,转身就跑。 他太熟悉这样的眼神了,每次只要男人露出这样的眼神,他就一定会挨打。 门外的风声呼啸而过,雨夹在风里,溅在脸上,淌下水痕。 胸腔隐隐作痛,顾栖池大口大口地呼吸,几乎难以承受这样剧烈的速度,有腥甜的血沫逐渐从喉管涌了上去,好痛。 可他还是跑得太慢了,乌黑柔顺的发从背后被死死抓住,男人五指笼着他的头,从发根处用力,头皮都传来那种胆战心惊的痛觉。 小腿处,脊背处,接连被男人踢了数脚。 “你个杂碎,还敢跑?!” “老子供你吃供你喝,把你养这么大,使唤你两句都不愿意,贱种,贱种!” 那些污言秽语与拳打脚踢一点一点浇铸在顾栖池身上,痛得他心脏骤停,整个人汗毛竖起,尽最大的可能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那是婴儿在母亲子宫里睡觉的姿势,背微微弓起,能够最大程度的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滂沱大雨中,男人拉扯着顾栖池,将他一路拖到屋前的不深的水沟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是说不出来的恶毒。 顾栖池抱着他的腿,哭得哆哆嗦嗦,几乎是乞求地摇头:“爸爸,不要,爸爸求你了,我去给你买酒,不要把我丢进去,爸爸求你了……” 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嗓子都扯破了,到最后近乎沙哑,可却还是没有用。 他被称为“父亲”的那个人一脚揣进了水里,水流没过头顶,顾栖池挣扎着往上爬,四肢都在扑腾,却越陷越深。鼻腔之中灌入腥臭的污水,他脸色苍白,慢慢下沉,直至睡眠没过头顶,再难以窥见光明。 而他的父亲就在岸边冷冷看着他挣扎,像是地狱深处的恶鬼,闪电劈下,雪白的光亮映亮天际,顾栖池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眼,是他狰狞的笑意。 好在那天顾栖池的“母亲”回来的及时,周围的邻居也热心肠,跳下水将他救了起来,赶忙救回了一条命。 虽然顾栖池被救了起来,但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加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高烧了四五天,更是落下了病根,身体情况急剧下降。那段时间里,顾栖池躺在病床上,每天都在挂水。 他低垂着眸,一次又一次地看着护士将尖锐的针头刺入他的静脉,而他的“父亲”就那么死死盯着他,细密的刺痛感沿着神经末梢一路蔓延,直至大脑皮层。 顾栖池浑身都在细微得颤抖,没有别的原因,只是他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个讯息—— 他是真的希望他溺死在那条水流里。 从前顾栖池年纪尚小,他不懂,为什么爸爸会这么讨厌他,对他非打即骂,哪怕他再乖,再听话,成绩再好,他从不肯施与一点好脸色。 直至十六岁时,他与顾予宁的身世被揭穿,真相大白,顾栖池这才明白,他的“爸爸”的确是个好爸爸,只不过不是他的,而是顾予宁的。 他一直都希望顾栖池能悄无声息地死去,只有这样,顾予宁的身世才能一直被隐瞒下去,不被揭穿,他才能一直享受着顾家的荣华富贵。 毕竟,死无对证。 酒精麻痹了大脑,致使顾栖池的记忆维度变得混乱,他浑浑噩噩的从薄彧身边退后几分,泪无声地从眼尾滑落。 “不要打针,我不要。”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