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咚——” “咚——” 梵钟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沉,每砸一下,都像是一记千斤重锤砸在顾栖池的心口,震得他整个人全身发麻,胸腔之中都酸涩难当,就连泪水蔓延了满脸都不知道。 直到一滴滚烫得泪砸在虎口,顾栖池才陡然回神。 薄彧比之前还要瘦,脸上的肉都没剩下几两,死寂而暴戾的气息从他身上蔓延出来,叫人无端生颤。 “你想求什么?” 身侧突然冒出个人影,灰扑扑的僧衣,花白的胡子眉毛,还有那张平静而祥和的脸。 顾栖池认出了,那是之前在寺庙里和他搭话的僧人。 当时对方围绕在他身边,说了很多似是而非的话,但现在,顾栖池恍惚之间,突然明白了他当时对自己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梦里的薄彧眼底眸光黑沉,面容狼狈,发丝被汗水打湿,黏连在脸上。 他艰涩地开口,就连声音都有些嘶哑: “我想找一个人。找一个,被我弄丢的人。” “我想再见他一面。” 那僧人一步一步跟在薄彧的身后,闻言脸上并无什么波澜,语气依旧平和:“你可知,你所求皆是虚妄?” 梦中的薄彧怔怔回过头,唇瓣颤抖着,喉结随着情绪的剧烈起伏而上下滑动:“可我找不到他了。我只是想,再为他求一个可能。哪怕用我自己来换,我也在所不惜。” 最后一记撞钟声响起,林间飞鸟四散,扑腾翅膀的声音掀起阵阵簌簌的气流声。 “咚——” “咚——” “咚——” 顾栖池彻底消散了意识,彻底被眼前的白光所吞噬。 在意识消弭的最后一刻,他听到老者平缓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回去吧。” 这话不知道是对他说的,还是对梦境之中的薄彧说的。 “你所愿所求,会成真的。” 梦境在这里戛然而止,声音却没有随之消失。 “师傅,你为什么说,他一定会如愿以偿啊?” “大概是心诚则灵吧,毕竟,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来这里了。” “可是师傅,自我上山以来,只有他一个人爬完过这石阶啊,我怎么只见过他一次啊?” “傻孩子,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他已经来过十七次了……” 顾栖池的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 ………… ………… ………… 顾栖池整整昏迷了三天,是在第三天的半夜醒过来的。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依旧刺鼻,病床前的医疗器械发出平淡无波的“滴滴”声,床头的小夜灯散出朦胧而柔和的光。 顾栖池的手指动了下,睁开了眼睛。 他甫一拧头,就发现薄彧睡在了他的床头处,手还牵着他的手。 他身材高大,此刻宽阔的肩胛曲折着,一双长腿隐入病房的床下,睡姿很是别扭,一看就知道,他睡得并不舒服。 那些过往里的梦境一次比一次真实,真实到,它好像真实的发生在顾栖池身边一样。 他知道,他看到的,并不是没由来的想象。 应该是他死之后,所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他的眼眶慢慢逼红,心中的酸涩与悲伤无法自抑地汹涌,像是破了个巨大的口子,怎么也止不住。 他在一次次重生过的痛苦挣扎之中,薄彧都陪着他一起。 薄彧的痛苦比其他来说,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他所拼命摆脱的“宿命”,被偷换的人生,都是薄彧在寒冬腊月,在青灯古寺,为他一步一叩首所祈求得来的。 薄彧给他的,始终是毫无保留的、不顾一切的爱。 …… 顾栖池醒过来的动静很小,但就是这么一点窸窣的响声,很快就惊醒了薄彧。 薄彧睁开眼,脸上是难以遮掩的疲惫,却还是抵挡不住见到顾栖池醒来的喜悦。 他伸手覆上顾栖池的额头,之前滚烫的温度已经退了下去,他才松了口气,这三天以来紧绷的神经才稍稍舒缓了些。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