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立时显出几分轻蔑。“世溷浊莫吾知,人心不可谓兮。蝉翼为重,千钧为轻;黄钟毁弃,瓦釜雷鸣。皇后娘娘,你说,若是我们面对那样的境遇,是会像屈原一样长太息以掩涕兮、以沧浪之水濯吾,还是像大多数人那样变心而从俗兮。抑或是上下而求索?” 皇后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好一个东珠,一口气将屈原的《离骚》《卜居》《涉江》《渔父》四首词里面的名句竞相串联起来,她是说如果生在一个浑浊不清的世道里,当蝉翼被认为重,千钧被认为轻;黄钟被毁坏丢弃,瓦锅被认为可以发出雷鸣般的声音;谗言献媚的人与贤能的人位置颠倒的时候。她们是该像屈原一样长叹流泪以清水洗涤自己,还是像大多数一样违心从流,再或者是为了改变这一切付出艰辛的努力? 这比喻,这问题,都让赫舍里芸芳感觉心口上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她仿佛无从回答。然而当她看到东珠的目光,她被激怒了,就是那种任你是谁,我还是我的轻狂劲儿。是的,赫舍里芸芳自小到大最不喜欢东珠的便是她的这种神色。 于是,皇后反击了。她重新坐回到罗汉床上,盯着东珠:“难道昭妃以为你的比喻恰当吗?现在的大清盛世是让屈原投江的楚国吗?” 东珠面上笑意更浓,她急了,她终于还是急了。 “娘娘莫不是在后宫要搞文字狱吗?东珠没有影射任何人、任何事的意思,只是在跟娘娘谈论诗词。”东珠将手中的书又翻了一页,“还有这句,我也极喜欢‘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说得极好,任何人,任何物,都不可能是完美无缺的,所以有了错处坦然面对就是了,遮掩只会让人厌烦。您说是吗?” “本宫与你想的不同,有些事情是可以自我反省,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但是有些事情有就是有,无就是无,根本不能将就。在这一点上,本宫更喜欢刘禹锡的这句‘人或加讪,心无疵兮’。只要本人问心无愧,即使有人诽谤,那又如何?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皇后脸上冷冷的,两人谈诗论词唇枪舌剑之际,桂嬷嬷还一直跪在那里,这让她极不舒服,也极没面子。 “皇后娘娘说得极是,我虽喜欢《楚辞》,却不喜欢屈原。就是这个道理,虽然他说了‘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却最终投江自尽,正是‘行百里者半九十’有始无终,可见做人这话说得太满也未见得是件好事,因为与其听人言不如观其行,话说得漂亮还要看事情做得如何。”说到此处,东珠便将手中的书册丢在旁边的高几上,从此再不去看一眼。 时间一点儿一点儿流淌过去。 两个人无声的博弈当中,皇后先动摇了,她很想站起身带着桂嬷嬷就此离去,可是那样接下来的事情该如何收手呢? 但是她又不能命令或者乞求东珠对桂嬷嬷罚或是赦。 两难之际,她终于站起身:“反正本宫今日来意,昭妃已全然明白,桂嬷嬷就交给你了。” 说着,皇后便向外走去。 “皇后娘娘起驾。” 东珠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行了一个蹲安礼:“恭送皇后娘娘。” 赫舍里芸芳面色铁青,手里搅着帕子,大步走出贞顺明德殿,一直向外直到承乾门,她心中一直有个期盼,她希望东珠把她拦下,然后共同商议对桂嬷嬷的处罚。 可是,没有。 直到她走出承乾门,走出承乾宫,一步一步近乎颤抖着、蹒跚着,走回坤宁宫。 而在承乾宫中,东珠与桂嬷嬷的对话才刚刚开始。 “皇后娘娘把你交给我,你知道为什么吗?”东珠问。 “事已至此,要打要罚全凭昭妃娘娘,旁的,娘娘不必多问。问了,老奴也不会说。”桂嬷嬷早已在地上跪的双腿双麻,虽然是奴才,但是她已经太久没有这样彻底地跪过了。 “皇后娘娘说,是你拿莲粉给贤贵人吃的,害她当众出丑并轻生,这事,你认吗?”东珠继续问道。 “害她出丑不假,没想害她轻生。再说那池子水也不深,也根本死不了。”桂嬷嬷根本不把昭妃放在眼中,她想这件事太皇太后与皇太后还没说什么,这没说话就是一种态度,就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东珠区区一个皇妃,哪里能办得了她。别看是个奴才,可也是皇后的奴才,特别是奶嬷嬷,满族人最尊重奶母,那跟亲娘差不多,皇后把自己送过来,不过是告诉世人皇后不藏私,昭妃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她最终也不能把自己怎么着。 “好。今儿,本宫也不问别的,就只问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