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地想着明珠的话,虽然觉得十分有理,可是再仔仔细细看了那折子上要论处的上上下下的官员名单,他又十分于心不忍。 于是,他终于开口去问安亲王:“叔王如何看待此事。” 安亲王未开口之前,他的目光先是定定注视着多宝格里的那条船。“皇上还记得那个吗?当年咱们从奉天搬到这紫禁城里的时候,这前明的宫里留下多少奇珍异宝,先皇只挑了这一个留下,他说这是前明永乐年间郑和下西洋的航船模型。他很想有朝一日,大清国也能有这样的船去西洋看一看。” 这席话说完,康熙仿佛明白了父皇为何在弥留之际,将这条船留给自己,那是他未尽的心愿,这里面暗含了满汉一体的寄托,以及对于恢复和继承汉人的文化和技术来强国的抱负。 安亲王虽然没有直接表态,但是康熙已然明白:“若是眼看着鳌拜整治了苏克萨哈,让那些罪名都成立或者再看着辅臣们互相争斗你死我亡,众人也许又会把这罪名安在父皇身上,说他没有识人之明,选错了辅臣才致误国误民。” 确实,如果树立自己的威信必要践踏父皇的威信,那他心何以安。 当下,康熙便改了主意,一定要阻止鳌拜。 “如此,咱们就议一议,鳌拜这折子是以都察院及刑部联名上奏的,咱们如何能驳?” 索额图说道:“这事情就像甲乙二人相争告到衙门,自有人前来主理,可是主理之人并不能是甲乙二人中任何一方的亲信。否则,如何公判。” 皇上点了点头:“就是说这事,可以重新批审。如此,在朝中能压得了鳌拜的,就是议政王会议,如此一来,叔王就可以主理了。” 安亲王面露难色,虽然议政王会议中他依然是主事的,可是却越来越难以掌控局面,这些亲王、郡王虽然不与鳌拜直接沆瀣一气儿,但是各府中管事的人却都与鳌拜一党相连。更加要命的是,这些王爷们的生活日渐糜烂,每年的份例俸禄根本不够花,所赐封田又不会管理,常常入不敷出,于是便给有心人钻了空子,美其名曰代管庄田经营与钱两放贷,这样一来,钱袋子被人家管了去,这言路自然也要被人左右。 这时,费扬古开口了。 “不必麻烦。”费扬古面上是极淡漠的神情,“如今皇上已然亲政,与过去最大的不同就是,这折子递上来,皇上若是留中不批,即使辅臣,也不得妄自行事。” “是啊!” 索额图立即附和。 熊赐履与明珠也频频点头。 安亲王面色缓和,看着费扬古淡淡地露出半分笑容。 康熙兴奋地一拍书案:“好主意,就这样,朕就不批,耗死他,看他能有什么办法。” 解决了眼下第一桩棘手大事,皇上又与安亲王熊赐履等人议了一下时政,仔细将熊赐履的《万言疏》理了理,确定出一些亟待整治的事项,拟了具体办事的人员以后,便命他们各自散了。 只留下索额图、明珠、费扬古,刚要说到宫内防务之事,只见顾问行与曹寅急匆匆入内,看样子是有要紧事回禀。 “说吧。”皇上一面看着内宫侍卫名单,一面拿着宫中地图说道。 顾问行面露苦涩:“皇上,此事请容奴才单独回禀。” 皇上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但是此时,面对索额图这几个人,就算有什么不能说的事情,他也不能让他们退下,因为此时正是交心揽人之际,于是他说:“他们又不是外人,朕的御前侍卫、皇后的亲叔叔,若是连他们几个都不信了,朕还能信谁,你说吧。” 顾问行苦着脸,只好说道:“昨儿的事情不知是谁投书给了宫正司,如今宫正司把承乾宫的人全都带走接受问询。而且,宫正司的人已经进驻承乾宫,昭妃娘娘也被监管起来了。” “什么?”皇上惊在当场。 索额图当即跪安:“皇上,此事关乎后宫,奴才等理当回避。” 明珠与费扬古也跟着跪安。 皇上挥了挥手,他们三人先行退下。 出了乾清宫,三个人面上的神色都不轻松。 “应当恭喜索大人。”明珠说道。 索额图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心中十分不快,闷声道:“什么意思?” “承乾宫出了事,坤宁宫皇后娘娘便会更加安稳舒坦,卑职自然要恭喜索大人。”明珠眨了眨眼睛,“卑职与费扬古都会以大人马首是瞻的。” “哼。”索额图冷冷哼了一声,“承乾宫永远不会成为坤宁宫的障碍,但是对钟粹宫就难说了。” 明珠见他提到钟粹宫,面色突然惊变。纳兰明惠是自己堂妹的事情,难道他已经知道了?看来这个索额图的确比他大哥噶布喇要精明多了,想来他必将是自己日后最为强劲的对手。 费扬古冷冷地看着他二人唇枪舌剑、暗中交锋,心里不禁越发替东珠担心。 而南书房内,皇上已经乱了方寸。 “宫正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