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所有的祈求,理所当然的他们哭一哭闹一闹,巫璜就活该半死不活地为他们吊着命一天天往下熬。 耳边的声音依然尖利,黑暗中无数声音回响震颤,喋喋不休。 [你活着我们才能活下去啊!] [世界毁灭了!你死的时候世界毁灭了!] [坟墓关上的时候天崩地裂,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你是世界死亡的标志,为什么不活下去,为什么?!] …… 啊,这才是原因啊。 巫璜表示并不是太过惊讶。 他的信徒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求神拜佛,愿望得不到满足便会怨恨诅咒,他们不是需要巫璜活下去,只要是能够满足他们无止境欲求的,不论什么都可以。 就好像是世界需要什么东西来标志万物毁灭的到来,随便什么都行,巫璜的存在只是恰好撞了上去。 ——世界最后的回光返照赋予了他在末法年代超脱于世的力量,赋予“人”之身以“神”之力,让他如同神明审视众生,决定什么时候引动那场毁天灭地的大洪水。 巫璜可以活下去,只要他想,他可以永无止境地活下去,像神明怜爱世人而愿意忍耐着痛苦永无止境的活下去。 同样的,当神明决定抛弃世人而去,死亡来得悄无声息,如睡去般无知无觉。 按照这个比喻来考虑,巫璜的坟墓就是最后的诺亚方舟,世界允许巫璜带走被他所眷顾的幸存者,给予人类最后的希望,只是可惜愿意给巫璜陪葬的只有一个丹粟。 能好好的活着,谁愿意给一个已经压榨不出半点利益的死人殉葬。 不顺手牵羊封墓的时候摸走点陪葬品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人的最大优点之一就是很健忘,世界毁灭死到临头之时可没有人会想起是自己撕掉了那张船票,只会怨恨巫璜为什么不活下去,为什么非要早早死去连累着他们一起没了性命。 怨恨得理直气壮,仇恨得刻骨铭心,没能登上诺亚方舟的牺牲者满心的不甘与恨意化为执念深重,哪怕肉体灭亡灵魂消散,也依然顽强地依附在已经荒芜死去的世界残骸之上不肯离去。 “他们”吞噬了世界灭亡天道消失留下的最后残响,单薄的个体汇聚成恶意涌动的整体,不甘怨恨贪得无厌,污浊秽念翻涌,凝结为被称为主脑的存在。 破坏,侵蚀,同化。 如同一个死死拉扯着诺亚方舟船锚的亡灵,把原本应该彻底封闭逐渐在世界遗骸上蜕变成新世界的坟墓撕扯开道道裂痕,妄图坠着这艘大船一道倾覆于这场滔天洪水之中。 坟墓是一艘船,巫璜现在所在就是原本世界的遗骸,那场尚未退去的大洪水之中。 趁着巫璜好感度涨满毫无防备的一瞬,主脑成功把他从船上扯了下来。 [为什么不肯活下去?] [我们,那么想活着啊。] [既然你已经死 了……] [为什么你现在,又还要活着?] 哪怕失去了个体存在变成了污浊涌动的“癌细胞”,它依然执念着想要活下去,吞噬气运汲取营养,挤压天道取得生存空间——通常弱小的“癌细胞”在刚诞生就会被各个世界的天道直接弄死,但也会有生命力格外旺盛又格外狡猾自私善于隐藏的存在,一点点把自己变成了祸及无数世界的致命绝症。 主脑是一种病,这么说也完全没有问题。 作为就浮在病灶正上方的“船”,巫璜的坟墓非但没能按照应有的进度变成一个完整的新世界,还被波及得格外惨烈,以至于坟头蹦迪都硬生生把合该一直死下去直到变成世界基石的巫璜给吵得起尸了。 乱七八糟,一片混乱。 是真的不知道主脑到底图点啥。 …… 主脑自己也不知道。 它是无数意志的集合体,无数不甘怨恨负面情绪聚集又怎么可能得出个统一的声音。差不多就相当于每时每刻都在自己跟自己吵架,唯一确定的就是这个也想要那个也想要,仍然像个被宠坏的小孩子从不知收敛满足。 所以现在也还能指着鼻子质问巫璜,明明都几十年活过来了,为什么要死;明明对他们有求必应让他们依赖信仰,又为何离开得不留半分情面。 他以为…… 她以为…… 他们以为…… 自己可以成为羁绊神明的枷锁。 “你们是不是……”巫璜终于开了口,“有点太自以为是了。” 他说着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的老相识果然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还真是,好——大的脸啊。 “我想要什么时候活着也好,想要什么时候死也罢。”巫璜拂过手背上的伤痕,皮肉翻卷又重新变回光滑的皮肤。 “都是我自己的事情。” “啰啰嗦嗦,唠唠叨叨。”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