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恢弘繁复的囚笼。 在森林中那种隐隐约约的,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森林深处等待,在无声呼唤他到来的感觉愈发强烈起来,低低的嗡鸣回旋与丹粟身上的黑烟产生共鸣, 那一缕被丹粟收回体内的黑烟尤其的不安分, 震颤着左冲右突雀跃不已, 恨不得穿墙而过直捣黄龙。 可惜事实是黑烟只能在墙壁上撞成个平面, 行动能力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飘也飘不高飘不快,和寻常小跑时的速度仿佛。明明墙壁的高度在平时的飘浮范围之内,却被什么拉扯着一般将他牢牢限制在一定高度之内。 幸而他的扩散能力还在,虽然不能穿墙而过走直线到达目的地,却也比他靠两条腿摸索路线来得快太多。 丹粟一点点地将自己的人形化为黑烟滚滚的形态,又一点点向外扩散弥漫进每个岔路。黑烟小尾巴茫然地顺着道路随机分配,像是被散开的毛线团一样滚啊滚啊抽出一根根线在岔道中蔓延,于是迷惑选项与走不通的死路被小尾巴撞上又标红划掉,能走的路越来越少,从多选到单选再到唯一的选择项。 乍一看似乎是高大上的解法,但说到底也不过是最基础的办法罢了。 丹粟从来都不擅长这样的迷宫游戏,会的也只是最耗时耗力的笨办法——无论多么复杂的迷宫,把每条可能的路线都走一遍,总能找到对的那条。 流淌进错误岔路中的黑烟又翻翻滚滚地回流,像是支流无数汇聚合流到主干道中。 这的确是个大得可怕的迷宫,特别是在丹粟的扩散能力其实还是受到了一些限制的情况下,原本能够欢快流淌的清水被替换成了粘稠迟滞的胶水,堵在管子里很是要用些力气才能往前推一点。 不过一路虽然缓慢,却也是没出什么太大岔子的向着最终的大海奔涌而去。 一切道路的终点并不在出口,丹粟并不惊讶于此。 如果是他以囚禁某人为目的而修建迷宫的话,不管造得再怎么复杂再怎么自信里面的人绕不出来,也不会放弃最后的一道保险——他根本就不会建什么出入口,只有完全闭合的“口”,才是没有任何漏洞的囚笼。 一切道路的起始与终结都在迷宫内,那是雾气最浓的地方,密度之高以至于丹粟的黑烟甚至没办法融进去,只能重新聚集成有血有肉的人形才能艰难往前。 如果他还是个需要呼吸的活人的话,大概会活活闷死在这里。 雾气已经浓到让丹粟能感觉到阻力的地步,不像是飘忽的气体或是柔软的液体,而是某种紧实坚硬让他不自觉联想到钢铁或是木头的触感,往前的每一步都如同闷头往墙上撞,硬生生破开墙壁撞出一条道路。 愈是靠近雾气中心,他就愈是能听到声音,那种像是静默地呼唤着他,静默地等待着他的声音。 一呼一吸绵长悠远,如将雨的云被风吹动,湿漉漉的响动。 白茫茫中他看见有光亮起,两点金色的光就跟灯笼似的半空挂着,明明灭灭摇曳不定。 丹粟知道有什么东西在雾中活动,他能听见身躯与雾气摩擦碰撞的声音。 以及某种奇妙的感觉,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随着越来越浓的雾气侵入他的内 心,窃窃私语咕哝着无人能听懂的咿咿呀呀,小心翼翼而又欣喜地与他亲近,想要靠近他蹭一蹭,又惶恐敬畏地保持着距离不敢靠近。 说来好笑,这是丹粟常常对巫璜抱有的情绪才是。 浓厚的雾气与黑暗一样遮挡视觉效果极佳,看不清浓雾后存在的本体,丹粟只偶尔能看见一抹翻出雾气又消失的颜色,似青似碧,忽隐忽现。 他忽然想起了吟游诗人那边听到的叙事诗。 巨龙的双眼明亮,如融化灼热的黄金。 巨龙的骨骼坚硬,带着流水般莹润翠绿的光泽。 若是雾气如云,那云中藏着的就应当是龙了吧。 这个念头在丹粟脑中稍纵即逝。 …… 倘若丹粟能够抬头看看,而迷宫中没有遮天蔽日的雾气而是天光晴朗的话,他就能看到那片茂密幽深的魔兽森林——他以为自己不在森林之中,实际上却是与之近在咫尺。 那些树木丰茂如镜中幻像倒垂而下,树冠的叶片悬在头顶,近得仿佛触手可及。然而当树叶旋转着落下时,叶片便飘然穿过高墙,在落到地上前像是遇到阳光的雪片般消融无踪。 湖中倒影般,一面是正立的现实,一面是倒立的幻影。 丹粟在倒影的这一面,巫璜在倒影的另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