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回了后朝,稍稍放肆些又有何妨呢?不过,令他们意外的是,皇帝陛下寻求安慰时首先想到的并不是太皇太后与皇太后,而是皇后罢了。 此时的张清皎刚听说有人击响了登闻鼓。鉴于击登闻鼓不算太新鲜,一年到头总有几回,她也并没有立即联想到冒认者身上。毕竟,有几个罪犯会头天刚见面,计划都还没怎么好好商讨呢,第二天就火急火燎地开始狗咬狗了? 这时候,听得外头宫人禀报皇帝陛下来了,她心里才微微一动。听脚步声,皇帝陛下的心绪似是有些乱,冒认者竟然真的击响了登闻鼓?!他们竟连一天都等不得了,以为编一套谎话就能将纪氏兄弟的荣华富贵夺为己有?! 想到此,张清皎蹙起眉来,刚立起来想迎出去,朱祐樘已经快步朝她行来,神情晦涩:“卿卿……” 肖尚宫与沈尚仪立即带着宫人太监等退了出去,坤宁宫内瞬间便只剩下帝后二人。朱祐樘张了张口,有些欲言又止,垂在身侧的双手攥成了拳头,微微地颤抖着。显然他的情绪有些控制不住了,但他却不想在自家皇后面前失控,不想吓着她,因此只能勉强自己消解心底翻江覆海的怒意、失望与愤慨。 张清皎最不希望看到的,便是眼下他受到伤害的模样。之所以隐瞒他,之所以择取时机揭破纪氏兄弟,为的便是最大限度地降低他所受到的伤害。可是,既然冒认之事已经发生了,封赏也确实封错了人,他仍然不可避免地会受伤、会难过。这是任何人都无力改变的事实。 她端详着他的面容,默不作声地轻轻握住他的拳头,而后依偎在他怀里。 怀中的温暖让朱祐樘眼底的怒火略松了松,他深深地呼吸了几个来回,终是压下了翻滚不休的情绪,低声道:“卿卿,有人到午门前击登闻鼓,自称是娘亲之兄,状告纪氏兄弟是冒认者。呵,来自广东肇庆府连山县,可真是巧啊。” 张清皎将脸庞贴在他的胸膛上,掩盖住自己此刻的神色:“怎会如此?纪氏兄弟不是当地官员和乡亲耆老一起推举的么?他们的来历证据确凿,这个击登闻鼓的人该不会是眼红他们如今过得好,有意诬陷他们罢?” “卿卿,你昨日也提过乡亲耆老推举一事,倒是提醒我了。纪氏兄弟明明品行不端,为何那文书中众口一词地夸他们秉性忠厚?唯有两种解释,一则他们与我一样,受了纪氏兄弟蒙蔽。他们二人佯装好人,一装便是数十年,没有任何人察觉他们的本性。二则他们被利欲熏心的纪氏兄弟说服,骗了蔡用,也骗了我。” “以卿卿的聪敏,觉得哪种解释更合情合理?既然纪氏兄弟的品性是假的,那他们的生世会不会也是假的?当地偏远落后,又数度发生叛乱,户籍的管理并不严谨。他们自称是娘亲的从兄弟,再编一个宗族失散的谎话,骗了乡民耆老与当地官吏,也骗了蔡用——又或者,蔡用为了交差将当地官吏逼迫得太紧,官吏被逼无奈,伙同乡民耆老将纪氏兄弟推出来搪塞他,也是搪塞我。” “……万岁爷,我不相信这么多人按下手印,只为了推举两个骗子交差了事。但这个击登闻鼓的人既然敢来揭发,必定有所依仗,说明纪氏兄弟的身世确实有漏洞。不过,此人自称娘亲之兄,也未必属实。”张清皎道,抬起眼,“万岁爷可还记得,李广正是去的肇庆府连山县寻访。若这人果真是娘亲的兄长,他怎么会没有上折子禀报,任由这人自己进了京?” “不错。这说明,此人的身份也多少有问题。”朱祐樘险些就将李广给忘了,这才想起来他一两个月前上过折子称在连山县寻访无果,希望能在当地给皇后娘娘物色些合适的土物带回来。如此想来,李广应当还在肇庆府,又或者,即使离开也没有走远。“正好,纪氏兄弟与此人的身世,都可交由李广来打听。” “眼下万岁爷打算如何审理此事?我想悄悄地听一听,他们究竟如何给自己辩解。”张清皎又轻轻咬着唇道,“日后也好防着这样的骗子,不被他们的巧语蒙蔽。这……这应当算是咱们的家事,不是甚么朝政大事罢。” 朱祐樘闻言苦笑:“是啊,若换了是民间,这便是咱们的家事,怎么也越不过你这位主母。”审理之时,皇后若是在场,他倒是会更舒心些。只是三位阁老、吏部尚书与督察院左右都御史却未必会同意。 沉吟片刻后,皇帝陛下将怀恩唤了过来,低声嘱咐了几句。怀恩应声而去,对守在乾清宫外的几位重臣道:“天寒地冻的,万岁爷怜惜诸位在这里等得辛苦,吩咐老奴将诸位引去庑房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