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时,他们几人已进了正堂,沈拙和顾三娘先拈香拜了太乙真人像,小叶子也跟在后面,像模像样的拜了一拜。 不到片刻,走进来两个青年道士,一个道号平圆,一个道号平礼,彼此问候几句话,那两个道士问沈拙:“先前只说顾娘子携了幼女来给亡夫打醮,却不知先生是哪家的?” 沈拙答道:“在下沈拙,和顾娘子相邻,因着雨天路上不好走,特地送了她母女二人上山。” 听了他的话,这道士便不再细问,此时已临近中午,观里备下了斋饭,道童领了他们三人来到后堂,因着他二人毕竟是两家,况且又是在外边,是以分席而坐,顾三娘带着小叶子在厢房,而沈拙则是独自在外间用饭。 没过多久,观里的道童送来几碗干静的素菜,顾三娘催促着小叶子赶紧吃饭,小叶子吃了两口,忽然开口说道:“别人都说沈叔要给我当爹了。” 顾三娘正在用饭的筷子倏地停了下来,而后抬头望着坐在对面的闺女。 巷子里的孩子们一起顽耍,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有的孩子跟小叶子起了口角,故意拿这些话来取笑她和御哥儿,御哥儿年纪小不懂事,他听了这样的混话,往往要理直气壮的回一句,他巴不得顾婶娘做他的娘呢。 小叶子却心知这些话对她娘名声不好,起初还要反驳几句,后来听得多了,就连她自己也疑心她娘真的要嫁给沈拙,她虽说知道沈拙是个顶好的人,可要是真的成她爹了,那她亲爹又该怎么办呢,小叶子陷入矛盾里,偏偏又没有能说心事的人,眼见着今日沈拙亲自送她们母女俩来打醮,这闷在心里的话就再也忍不住了。 顾三娘给小叶子夹了一箸豆腐,状似无意的问道:“你不想娘嫁人么?” 小叶子双手放在桌上,她先是摇头,最后点头,到了这时,大概就连她自己也弄不明白了。过了许久,小叶子吞吞吐吐的说道:“前些日子,我读书时看到一句话,说是妇人贞洁,从一而终也。” 顾三娘从闺女口中听到这句文绉绉的话,立时懂了,她说道:“你是要我守着你爹?” 小叶子连忙又摇头,她回望着顾三娘,说道:“不是,我还问沈叔了,说为何只要妇人从一而终,男人却不必遵守。” 顾三娘眉稍向上一挑,说道:“那你沈叔又是怎么说的?” 小叶子想了一下,她说:“沈叔说,写这句话的人有病,还病得无药可医!” “你又是如何想的呢?”顾三娘问道。 小叶子语塞,她随后低下头发呆,顾三娘平静的看着闺女,说道:“你爹死了,我并未急着要找下家,也从没立誓要给他守寡,我给你爹守三年,是全了我与他夫妻一场的情份,若是往后能遇到一个合心意的,我就嫁了,若是遇不着,我单过一辈子也很好。” “不是。”小叶子坐起身来,她朝着顾三娘说道:“我不是想拦着娘再嫁,我……我就是怕,怕你把爹给忘了。” 说到最后,小叶子的声音已越来越微弱,顾三娘望着又埋头不吭声的闺女,她半晌没有说话,过了片刻,她伸手摸着闺女的发顶,淡淡的笑着说道:“有你在身边,我又怎会忘了你爹呢。” 小叶子抬起头,她看着顾三娘的眼睛,眼眶里带了一些雾气,顾三娘轻轻一笑,温柔的说道:“快吃饭罢。” 且说用完饭后,沈拙等人仍旧回到正堂,此时平圆与平礼已将打醮要用的诸事都预备好了,顾三娘奉上带来的果品,并拿出写有张银锁生卒年月的帖子,那两个道士接了过去,先做了一场法事,念了几卷解冤拔罪妙经。 做法事之时,屋里的几人都安安静静的,顾三娘盘腿坐在蒲团上,想起张银锁,她的心思一时纷乱杂沓,张银锁走了一年,她至今没有梦到过他一回,那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一辈子就只晓得在地里埋头苦干,他到死也没有享过一日福,即便张家的人是那样的铁石心肠,可是顾三娘想到他,心里却仍是感激的,她和张银锁成亲多年,他从来不曾跟她红过脸,这几年夫妻两人聚少离多,她连个哥儿都没给他生下来,张银锁也没有抱怨过一句,谁成别家的,谁肯放着自己的老婆在外面成日不着家呢。 “三娘,三娘……”沈拙在身旁轻轻唤着她的名字,顾三娘一惊,连忙试了试眼角,沈拙看了她一眼,说道:“法事已做完了。” 顾三娘胡乱点了两下头,便要起身去答谢忙活了半日的两位道长,谁知她双腿跪麻了,险些跌坐在地上,一旁的沈拙眼及手快扶住了她。 另一边的小叶子也是个机灵的,她赶紧三两步跑上前扶住顾三娘,顾三娘站稳了身子,先对观里的道长称谢,又布施了二钱银子。 法事做完后便已到了后晌,这会子又开始凄凄沥沥下起雨来,山路湿滑,沈拙和顾三娘带着小叶子在观里等着雨停,二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