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惆怅一分。 自己犯下的错,只能是自己默默承担。 看着那窈窕的身影渐渐从他视线范围内消失,林思虞真想快步追上去,可他究竟还是没这个胆量,只能站在那里,看着一地明亮的阳光不住的随着树影变化着形状。 九月下旬,复旦的校园里丹桂飘香,一种幽幽的甜香飘浮在空中,不经意的就钻进了人们的五脏六腑里。 绿树丛中,米粒大的娇黄随着初秋的晚风微微颤动,树底下一层淡淡的黄,秋风吹起,薄雾一般,似轻纱般的梦。 复旦大学的礼堂里悬挂着红色的灯笼,彩色的小灯将大门绕了一圈,不住的闪着彩色的灯光。学生们从四面八方向礼堂那边走了过去,脸上还带着一些愉快的笑容:“不知道这一届的新生会有些什么节目。” 这是复旦大学一年一度的迎新晚会。 虽说主题是迎新,但是高年级的学生节目很少,主要是看新生的表演,从欣赏节目里见识新生的风采——看到优秀的男生固然好,若是能见着女生则更佳。 演出很精彩,复旦不少学生家境优越,从小就好生培养,上得台来古筝古琴笛子笙箫弦乐声声,方琮珠甚至还见识了钢琴独奏,那是一个高年级女生,姓盛,听青年剧社的人议论说这姑娘家世极好,推上去三代是李鸿章的近亲,家族出过状元。现在家中的生意做得很大,大部分是跟洋行打交道,家里请了西洋教师给她教授英语和钢琴,多才多艺。 那姑娘弹奏的钢琴都是自家带过来的,嫌复旦的钢琴不如她那一辆。 “这派头可真是足足的。” 演小如的那个女生有些鄙夷的看着尽情弹奏的盛姑娘,撇了下嘴。 方琮珠愣了愣,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仇富两个字。 这个女生叫刘爱云,从家里逃出来以后遇到好心人收留,让她在家里做小丫鬟,照顾自家女儿,顺便跟着学了识字念了书,后来她拿了工钱自己念了一年高中,考进了免费的师范学校。 刘爱云本来不是复旦的学生,因为参加了青年剧社才得了机会过来复旦这边登场,当她看到打扮精致的盛姑娘优雅的弹琴,心里免不得有些不舒服,想起了自己悲惨的过去,再对比这位小姐的幸福人生,免不得就有些失落。 方琮珠看在眼里,也不怎么想与刘爱云交谈,说不定她虽在自家江湾别墅排演过几次,可心底却看不起方家有矿。 盛姑娘弹奏完毕,站起身来谢幕,掌声雷动。 她身材微丰,长得珠圆玉润,可看上去却自有一番风韵。 世家女儿果然就是世家女儿,举手投足之间都有大家风范。方琮珠想了想自己,方小姐一直养在乡下,也没念过太多书,而她自己虽然来自二十一世纪,书是念得够多了,可却还是欠缺了那天生的贵气。 这个是模仿不出来的,那是骨子里本来就带着的,这位盛姑娘以后肯定会嫁个如意郎君,一片锦绣前程。 正在胡思乱想着,就听着方琮亭站起来拍了拍手:“咱们要准备上场啦。” 坐在后台的人都站了起来,魏衍把那块破围巾朝头上一裹,托了托他的假发髻,冲着方琮珠嘿嘿的笑:“儿媳妇,你别紧张啊。” “去你的。”方琮珠冲他啐了一口。 魏衍总是喜欢口头上占便宜,皮得很。 就听报幕字正腔圆的报出下一个节目:“现在请大家欣赏我校的学生团体青年剧社的最新话剧《逃》,编剧:林思虞,主演:刘爱云,魏衍,方琮珠等。” 灯光一暗,幕布徐徐拉开。 方琮珠站在舞台左侧,看着刘爱云坐在舞台中央的椅子上,她一双手捂着脸,正在低低哭泣。 魏衍拉了拉包头的围巾,摸起了棍子,摇摇晃晃的朝舞台中央走,才走两步,就对她呲牙咧嘴的笑:“儿媳妇,你可别忘记台词。” “只要你别忘就行了。”方琮珠朝他瞪了瞪眼睛:“快些上台去。” 演出进行得很顺利,大家排了很多次,台词都记得烂熟于心。轮到方琮珠上场的时候,她已经把自己沉淀进入了一个苦命女人的身躯里,既被旧社会压迫着,又要帮着这个社会去压迫她的女儿。 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