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起,气息不稳道:“我没事。” 头顶支撑隧道的某根横梁咔嚓一声,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苻离拉着姜颜的手道:“快走,这里撑不了多久了。” 季平跟在他们身后,跑了几步,脚步忽的慢了下来。姜颜回头望着身后黑皴皴的的隧道,大声道:“季公子,还好么?我帮你拿书罢!” 苻离‘啧’了一声,冷声道:“都自顾不暇了还瞎好心。”说罢,他松手折回身去,听声辨位找到季平的方向,从他怀里接过书篓,短促道:“快跟上。” 季平擦了擦脸,小声说了句“谢谢”。 甫一离开,身后的隧道轰然坍塌,扬起尘土一片,三人加快步伐朝前跌跌撞撞跑去,唯恐慢了一步会葬身于此。 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得四周的风越来越明显,空气中的火石味越来越浓。他们沿着隧道拐了个角,便见月光隐现的洞口兀立眼前,只需踏过几十阶台阶便能重见天日,夜空近在咫尺。 姜颜大喜过望,抹开凌乱的鬓发朝前跑了十几步,直到外头清冷的月光透过枯藤投射到她身上。感觉到光芒和空气的流动,她松了一口气扭头道:“洞口通向城中,我们还在大同府。” 苻离抱着书篓走到姜颜身边站定,警觉道:“此时大同府能否守住城池还未可知,莫要贸然靠近洞口,当心有……” 话说到一半,他忽的住了嘴,震惊地望着手中抱着的书篓。 这突如其来的沉默太过诡谲。姜颜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竹编的篓子上沾满了新鲜的血液,连刚出土的简牍都被浸润成了暗红色,隐隐散发出些许腥味。而苻离虽然染了尘土略微狼狈,但白色的武袍完整,并没有伤口。 可想而知,这竹篓里的淋漓的鲜血显然属于…… “季平!”两人望向深不见底的隧洞,异口同声地喊道。 “咳咳……”里头有压抑的咳嗽声传来,季平扶着墙壁,几乎是一步一顿地挪到洞口。 黑暗从这个清瘦的年轻人身上褪去,如霜的月光一点一点镀亮他的身躯,也照亮了他嘴角和衣襟上暗如墨汁般的血渍。他的脸白得吓人,没有一丝生气,每走一步都有新鲜的血液从他口鼻里溢出,在石阶上滴下淅淅沥沥的一行湿痕…… 回想起之前在隧道里时,季平那声压抑的闷哼,姜颜这才恍然明白,他应该那时就被坠下的重物砸到受了内伤,而他怀中的古籍却是丝毫未损,想必是危难之时,他用羸弱的肉躯护住了千年前的圣贤经典。 姜颜从不知道一个人竟然可以流如此多的血液,也不知道这个瘦弱的书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护住古籍,又是凭着怎样的毅力一步步踉跄至此,自始至终,他没有喊过一声疼。 她浑身仿若凝固,嘴唇嗫嚅:“季、季……” 月光照在季平苍白的脸上,却没有照进他涣散的眼睛。他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油尽灯枯,颓然朝前扑去。 哐当—— 书篓坠地,苻离飞身向前接住了季平软软倒下的身子,又抬手去撕自己的衣服下摆。姜颜想,苻离此刻应该远没有他面上表现的那般镇定,因为他的手掌颤抖,指节发白,使了好几次劲儿才将下摆的破布撕下来,捂在季平不断涌血的口鼻处。 风席卷而来,满天星子摇摇欲坠,那冰冷的寒意唤醒了姜颜的神智,她几乎是踉跄着奔过去,跪在季平身边给他擦拭嘴角。尽管,这是徒然。 失血过多,季平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采,鼻腔溢血,嘴中也涌着血沫,不一会儿便浸透了布条,姜颜的白袖边变成了血红色。 更可怕的是,季平的耳廓中也溢出一条血线。 “他的脏腑受了重创……”第一次直面死亡,姜颜咬着唇,面色不比季平好看多少。 “季平!”苻离低喝,将季平脱力的手绕到自己脖颈处,以肩背支撑起他绵软的身体,咬牙道,“撑住!我这就带你出去。” 季平垂着头,淤血从他嘴角溢出,在空中垂下一条黏腻的血线,最终滴落在地上。他掀了掀眼皮,嘴角微动,气若游丝道:“我……不想死……苻大……公子……我不想……” 一句话还未说完,季平似乎被人扼住了喉咙,胸腔中发出‘嗬嗬’的破碎声响,眼睛已经朝上翻了白。姜颜猜测他是被淤血呛住了,连忙抬起他的下巴侧向一旁。 “咳!”季平撕心裂肺的咳嗽,滚烫的淤血如箭般喷出,溅在姜颜的手上,腥热而又黏腻。姜颜顾不得满手的鲜血,颤抖着给季平顺气,竭力维持冷静道:“得尽快出去找大夫。” “我走、走不了了……请二位……将书籍带回……应天府……” 季平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夹杂着文人的执念,艰难道:“告诉冯祭酒……学生季平……不辱使命……” ?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