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的清晨不至于热,陆时迦继续背下一句,“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话落,这阵“春风”便很合时宜地将隔壁的门“剪”开,而借着风出来的人戴着黑色棒球帽,口罩把整张脸包住,门轻轻一扣,人猫着身子出来了。 祈热肩上挂一只敞口的书包,簇拥的花瓣冒出头,她手上拿一张卷子,一动,呱拉呱啦响。 陆时迦先是看到一对鞋,紧身的牛仔裤脚下露出脚踝,往上,黑色的长袖帽衫空空荡荡。出来的人畏手畏脚,陆时迦眉头一簇,像是在看土匪强盗。 门闭上,祈热松了一口气,把书包往地上一放,塞在里面的花束也跟着一颤,她单膝跪地蹲下,陆时迦便眼见着她从书包里扯出一条嫩绿色的裙子来,等她站起来,她把裙子往身前一比,隔着口罩问他,“好看么?” 陆时迦看着她没回答,又见她把裙子往手臂上一搭,被她折起来的卷子一角写着大红的“100”,像祈凉每一张满分的卷子。 “我去学校了,等下告诉你哥一声。”祈热跳下台阶。 院门开了又关,陆时迦抱着书看着院门,惊觉她竟然有了随手关门的习惯。他很快低回头,继续背古诗。 吃过早饭后先学数学,陆时迦学得心上像有一只只蚂蚁乱钻,蚂蚁一咬,他烦得放下笔抬起头,打算问问对面的季来烟,踌躇时,季来烟在阵阵的电话铃声中起身跑回了家。 接完电话过来,季来烟面上几分急色,柳佩君关切问道:“怎么了?” “班主任打电话来,说是热热没去上课,”季来烟解释,又看向陆时迦,“迦迦,早上见着你祈热姐出门了?” 陆时迦点头,“她说她去学校。” “穿着校服去的?”柳佩君试图问出一些讯息。 陆时迦脑袋里出现了那束花跟那条嫩绿色的裙子,他低下头小声地回答:“我不记得了。” 撒了谎的陆时迦并没有想到,几个小时后会见到祈畔第一次那么严厉地批评祈热。 祈畔是从出版社请了假赶回来的,口罩也来不及摘,面露急色。 陆时迦扶着门框躲在门后,只露出半张脸,他细细地瞅着,觉得祈叔叔脑袋里的蚂蚁肯定比他学数学时还多。 一直到近中午的时候,祈热回来了。 进门便是“羊入虎口”。 她站台阶下,祈畔站门前,一高一低。祈畔问她去了哪儿,她低着头不说话,祈畔自接到电话后的担忧便沿着喉咙到了嘴边,说她这事儿做得不妥当,擅自逃学不说,处在特殊时期,不跟家里商量就一个人跑出去,实属不应该。 陆时迦隔得远,听不见祈热说了一句什么,但见着听了后的祈畔明显一愣,止了言,又摸一摸她的脑袋,喊她进屋吃午饭。 过几日,季来烟跟柳佩君摘下了临时老师的头衔,为解决中小学停课时课程耽误之忧,中国教育电视台面向停课在家的学生开通了“空中课堂”,两个小学生便开始搬着板凳坐电视机前听课。 这日后,是祈热的生日,她早前说过,今年她不想过生日。以前是她催着别人准备生日礼物,现在倒是一开始就拒绝了。 一直捱到五月底,高考如期举行的消息总算给大家打了一注强心剂。虽有担忧,但不用茫茫无期地等待,到底是个令人欣喜的消息。 紧接着,抗非典公益歌曲《手牵手》释出,校广播久未开站,特意在午间播放了这首歌,或许也是因为即将到来的高考,广播站试图充当活跃气氛的角色,缓解大考前学生的紧张感。 紧张感持续到六月,高考前三天,那天下午最后一堂是班会课。这堂课结束,学生们再来学校,便只是奔赴考场。 这日,班主任带着一沓准考证进门,对着记录本嘱咐高考事宜,颇有些照本宣科的意思。等准考证发下去,记录本上的事情一样不漏地被讲完,离放学还有二十来分钟。 班主任背手下了讲台,扫视一圈,“还有点时间,给大家布置最后一道作业。” 换作往常,下面早该嗷嗷大叫了,这回却安静得很,没人回应,一会儿,有人轻声怪叫,留着几分刻意,好像不这么做,某种气氛就快要破土而出。可喊完,教室又恢复了安静,安静得不太寻常。 班主任沿着课桌间的走道往后走,似是早计划好了,吩咐着,“每个人拿出一张纸,一支笔,最后一堂课,我来给大家听写一回。” 他教的数学,在此之前,从来没有给班上的学生听写过。 下面一个个都一脸疑惑,平时在课堂上负责制造气氛的活宝也没吭声。 班主任背手到了后门边,他抬手拍了拍靠门边男生的肩膀,一字一字清晰地喊了他的名字。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