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的风吹过她身边,把她满头青丝也吹乱,纷繁无序地在她身后飞舞着,明明是清淡冷寂的神魄,却成了惊才风逸的一望。 和话本里风姿卓然的隐士高人一点也不同的是,她既不举重若轻,也不措置裕如,她不能抬手间便令天地翻覆、解山河倒悬,就连催生草木葳蕤网罗峰峦,对她来说也已是力不能支。 但凡还有余力抬头仰望她的人都能看出来,她已是强弩之末,可于这座赫赫峰峦来说,也不过是螳臂当车,固然能阻得了片刻崩塌,可她究竟能维持几个呼吸? 山石在草木间纷纷坠落。 这张漫山遍野的天罗巨网绷紧到极致,每一息都有无数枝条猝然断裂,又有无数枝桠不顾一切地攀升出来,兜住这座摇摇晃晃的山峰,可谁都看得出来,新生的枝条远不如断裂消逝的多。 万里喧嚣也凝在这一瞬静寂。 沈如晚在这一瞬想了很多。 她是在螳臂挡车,她比谁都清楚,当草木成天罗网住崩塌的峰峦,她便已知天地伟力如何浩荡,人力又何其渺小。 丹成、丹成,纵是在修士中超然拔群,对天地山河又算得了什么? 方才和白飞昙斗法,她似是举重若轻,灵气消耗了许多,可心里未必没有因为这无可争议的碾压而自矜,没了碎婴剑,她照样独步一方。 可此刻经脉剧痛,灵力也断断续续,即使用尽全力也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山石不断崩落,峰峦摇摇欲坠,她平生第一次生出一种前路清晰却无能为力的茫然。 钟盈袖,沈如晚心里想,钟盈袖为什么还不出现? 灵女峰、钟神山是钟盈袖的本源,纵使这位山鬼不愿掺和到人类修士的勾心斗角中来,可灵女峰即将崩塌,她总是要来的吧? 可钟盈袖为什么没有来? 沈如晚还能维系三个呼吸。 在这短短三个呼吸的时间里,她心绪纷纷乱乱,念头如潮水,一阵来一阵去。 钟盈袖不会真的不来了吧? 先前在盈袖山庄里,钟盈袖说:反正外面的人也不关心山里出了什么事,如果真的影响到他们,不也是咎由自取吗? 那时沈如晚没想到,这才没多久,她就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灵女峰崩塌。 不是吧?她想,钟盈袖不用这么说到做到吧? 难道钟盈袖当真就不在乎灵女峰崩塌了? 若连在这钟神山内衍生成灵、性命相依的山鬼也不在乎灵女峰崩塌,还有谁来在乎? 沈如晚的身形在风里剧烈地颤抖着,像是难以再维系凭虚御风一般,她倏然坠落在矮了一截的山峰上,随着摇摇欲坠的灵女峰晃荡。 灵力已到尽头,她的能力、修士的极限也就到这里了,再往下每片刻须臾,都像是从骨髓里榨出来的。 硬撼峰峦是以卵击石,她若还想长长久久地做这独步天下的丹成修士,就该现在放手,以免伤及根骨、大伤元气。 她已为这徒劳无功之事尽她所能,对得起任何一个人,也对得起她心里的道义。 连钟盈袖也不见踪影,她又有什么义务螳臂挡车? 她已为心里的道义和手中的剑做了那么多,为什么不能自私一点?为什么总是她遇上这样的抉择? 可她想了又想,那一点灵力源流在她指尖虽枯朽而终不竭,她像是遇上了亘古难题,想举起,重若千钧,想放下,却也重若千钧。 倘若连她也放手了,钟神山怎么办?北地又怎么办?难道真让她眼睁睁看着地脉横流、气运流逝,神州一场浩劫? 怎么纷繁复杂的思绪后,她仍是没法放手,也怎么都放不下? “沈如晚!” 山石轰隆声里,有人叫她,势如雷霆,破开轰鸣。 沈如晚脸颊上一片冰凉。 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