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加倍地用心对待吴启思,他想把这份“亏欠”全然的补偿到大哥唯一的儿子身上,他只希望,他这样做了,大哥在天之灵就会原谅他的“不追究”,他也可以维持着这份平安富贵的假象,继续在纸醉金迷的世界中歌舞升平着。 这样对所有人都好,侄子会有好的前途,吴家会有更光辉的名声,而他自己也依然是商界神话…… 人自欺欺人时,总是会给自己找到更多的借口。 而借口终归是借口,总有一天会被人毫不留情的戳破。 吴哲茂没有办法回答唐艺惟的质问,他只能更加自欺欺人的,假装看不见自己的错误,而把矛头指向另一个人明显犯下了更大错误的人。 不断暴跌的股票已经让吴哲茂无暇顾及,原本在脑内有了雏形的救市计划,已经被他完全忘了。 他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吴雅兰。 他手里的这些投资有吴雅兰的大部分份额,只要她不给自己一个让他能接受的答案,他就要给对方一个全无余地的鱼死网破。 而那个让他可以认可的“答案”是什么,吴哲茂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是急需一个对象可以质问,有犯了更大过错的人在,他就不是那个尤其罪大恶极的了。 “为什么这么做?”吴哲茂一双鹰目透出血红的底色,带着一种时刻准备和对方同归于尽的咬牙切齿,“他是你的血缘至亲,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空难这件事被揭出来的时候,吴雅兰原本准备了千百万个狡辩。 可是当她看到吴哲茂那倒戈相向的血红眼底时,那些狡辩瞬间在她脑海里,全部烟消云散。 这些人,到底都是靠不住的。 吴雅兰想。 只可惜,他们的“不可靠”,还是远超她的想象,甚至于没有坚持到她先抛弃他们的那一天。 而“血缘至亲”几个字,则险些恶心得她吐出来。 “‘血缘至亲’?”她冷冷地重复了一下儿这几个字,“你们兄弟‘不离不弃’的亲情感天动地,但他是你的至亲,不是我的!他的名在我眼里就是随时可以抛弃的垃圾,如果能废物利用,我还能觉得欣慰;如果不能,那也不值得可惜,毕竟那本来就是垃圾!垃圾!——我为什么要在乎一个垃圾的死活?” 吴雅兰的表情有几分狰狞,这些话她并没有经过任何思考。 而那语句浑然天成,那是雕刻在她脑子最深处、完全不需要斟酌就可以随时出口的肺腑之言。 而她把这些话说出口后,却只有一种“我终于说出来了”、“我终于不用再隐藏了”的绝妙快、感,几乎让她产生了一种歇斯底里地施、虐后,无与伦比的畅快。 “他明明能够让你长大,他明明能够让和他血脉相连的人不必遭遇那些!”吴雅兰怒极反笑,那扭曲的平静下带着种嗜血的诅咒,“你——他的弟弟,在他的照顾下顺风顺水地成人成家。而我,明明和你们兄弟俩有一样的血缘,我凭什么就要被扔到孤儿院里,在那些怪物的支配下,想着究竟怎么样才能摆脱他们求得生存?” “我有了机会,当然也要把你们也拖进深渊里……我喜欢看你明知道黑暗也不敢面对的嘴脸,我也喜欢看他因为亏心而惶惶不可终日的仿徨。” “我做了什么呢?”吴雅兰隔着金碧辉煌的大厅远远看着吴哲茂,“我只是做了对的事——对于你们来说,死亡已经是最好的嘉奖了。” 第128章 往事云烟21* 傅家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其实没有人造光源, 高耸的哥特式建筑配上七彩琉璃窗, 交织了隐而不放的光明和庄严肃穆的晦暗。 那些鲜妍的色彩在吴雅兰眼中快速的褪色。 繁华剥落,灯火弥散, 同样高耸的建筑下, 她看到的,是几十年前那似乎永远到不了尽头一般的夜色。 孤儿院是战争年代传教士留下的教堂, 隐蔽过流离失所的人们, 也经历过血红浸透的残忍。 她记得教堂潮湿的房间里那老旧的木板床,也记得孩子的身高永远够不到、却能勉强带来一丝光明的高高的窗。 沿海小城的人时至今日都延续着农耕时代的愚昧,孤儿院里的孩子总是女孩儿比男孩儿更多。 吴雅兰曾经也是多出来的那个。 她原本有个贫穷、愚昧却还算过得去的家,父母是渔民, 家里有自己的船, 靠海吃海, 收入不算高,但总能有食物下锅。 但是这种“过得去”随着一场海上风暴全成了泡影。 船翻了, 父母死了,生计没了, 亲戚全都拖家带口,对这只会花不会赚的三张嘴避之不及。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