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着袁长卿时,袁长卿的眼尾却忽地微微一勾,带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道:“终于肯看着我了。” 珊娘的脸蓦地一热。此时不用袁长卿再耍什么手段,便是这句带着亲昵的话,便叫五福和六安站不住了。 于是珊娘默默叹了口气,只好看了五福一眼。 五福这才如释重负般地带着六安从亭子里逃了出去。 “你什么意思?!” 五福六安才刚一走出听力的范围,珊娘就皱眉道。 袁长卿又不吱声了,只默默看着她,直看得她一阵咬牙切齿,瞪着他道:“我早说过,你有话就说,有……总之,别跟我来这一套,我不爱猜人心思,也最烦猜人心思,你……” “我生气了。”袁长卿堵着她的话道,“是你惹我生气的,所以我觉得,该你先哄着我开口才是。” 珊娘:“……” 无语了。她再想不到,那么成熟稳重的一个袁长卿,居然会说出这样幼稚的话来…… 而,这些话虽然幼稚,却能听得出来,那是他真实的想法。 “你……你,”她挣扎了一下,有点无力地道:“你自己要生气的,关我什么事,凭什么要我哄你……” “也是。” 袁长卿的声音平铺直叙,甚至不带任何一点感情-色彩,却无来由地叫人一阵心软。 也是呢,他一岁丧父两岁丧母,怕是从来都没有过被人哄着的时候…… 珊娘忽地一眨眼,挺直了脊背,警觉地瞪着袁长卿,“你!” 她一阵愤恨,他一定很清楚,他这样说,会引得她不自觉地去同情他! ——得,她又把袁长卿妖魔化了…… “十三儿。”袁长卿忽然站起来,走到那张放着茶具的石桌边,隔着石桌居高临下看着她,“我听到你跟七姑娘说的话了。那时候我是很生气来着,我觉得……”他顿了顿,又自嘲一笑,道:“其实回头想想,这桩婚事于你来说,确实不是一门好亲,难怪你……”他又顿了一顿,“你可是想要改主意?” 珊娘抬头望着他。 此时正值秋高气爽,一身玄色衣衫的他,背后衬着湛蓝湛蓝的天空。凉亭遮蔽下,那双嵌在浓眉下的深邃眼眸是那么的清澈,那么的黑白分明,那么的毫无保留……竟是头一次叫珊娘觉得,原来她也可以透过他的眼,看到他心底隐藏着的情绪…… 紧张,犹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 她想了想,摇了摇头。又顿了一顿,道:“确实有点不甘心,但我并没有打算改主意。”——这是实情。至少到目前为止,这样的安排于她来说也有好处。 袁长卿站在那里没有动,半晌,才看着她微微一笑。 “我请你喝茶。”他说着,坐下开始烹起茶来。 茶道,作为名门闺秀该掌握的技能之一,前世时的珊娘大概也算是精于此道吧,反正曾有人夸过她的茶道。但于珊娘自己来说,所谓的“茶道”,不过是她在人前装个高雅的道具而已,她从来不曾从那些泡茶的程序和动作中领悟到过什么高深的道理。便是前世时袁长卿曾给她泡过几回茶,她也不曾从他的动作中看出什么来。 倒是如今,隔了一世,许是阅历不同了,许是心境不同了,倒叫她觉得似乎看出了一点什么。 袁长卿的茶道,与其说是表演给人看的,倒不如说他是在自得其乐。他的动作和他的行事风格一样,行云流水,干净利落。那种干净利落,不免叫人觉得他似乎正畅游于天地之间——无牵无挂地、孤独自在的畅游着。偏这种孤独,于他来说并不忧伤。它对于他来说,是一种天生地长般的存在,他享受着它,拥抱着它,似乎便是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他仍能那么一直恬然安适地生存下去…… 前世时珊娘就总觉得他只需要他自己,不需要旁人,如今看着他烹茶时,这种感觉竟更加强烈了。 她抬起眼,看向袁长卿的脸。她总是于不经意间忘了,他此时还是个少年。如今对照着那张明明是少年人的鲜嫩脸庞,却明显不属于少年人的孤寂心境,她头一次意识到,许不是他不需要别人,而是他从小就习惯了独自一人,所以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去跟别人沟通…… 那一刻,明明他仍然给她一种难以靠近的感觉,却又莫名叫她觉得,她竟似离他近了一些,对他似比前世又多了一分了解…… 当然,这只是瞬间的错觉,前世时她还曾以为他心里是有她的呢! 闷茶时,袁长卿放下茶壶,抬头看向珊娘。 珊娘正看着他沉思着,于是他那双墨色的眼眸,便这么定在了她的脸上。 直到他忽地一眨眼,那羽毛般浓密的眼睫盖住黑眸,珊娘才回过神来。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她竟于不知不觉中盯着他看了好半天了…… “我,”他顿了一顿,似默默清了清嗓子一般,然后才接着又道,“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我不太擅长跟人说自己的想法。很多时候,我更习惯用一种…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