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帝画像是在他壮年时绘下,但纵使是壮年,他发间也多见白,眉眼唇边更多是细纹,他的眼底不见慈和不见威严更不见一丝喜乐。 惠帝是极瘦的,装在画像之中,竟显得与周遭有些格格不入。 萧弋兴许是遗传自他,乍看上去,身形也是分外的单薄。 但他单薄的身影在殿中拉出长长的影子,竟有几分威势。 萧弋屏退了左右,宫人们莫敢不从,转眼殿内便只剩下了他,同那牌位前的袅袅青烟。 他在殿内转了个圈儿,嘴角竟是渐渐牵起了弧度,露出了笑容来。 “父皇,儿臣要大婚了。” “儿臣与你不同,儿臣的眼光是极好的,不会似你那般,错将鱼目当明珠,错将假情作真意。” “儿臣更不会似你那般,连争都未曾争过,便认了输……” 他立在画像前,定定看着画像上的人,目光沉沉:“父皇,别过了。” 他绕了个弯儿,走到了左边夹室内,夹室内设神椅、香案,还放有牌位。 萧弋伸手从牌位后头,摸了个匣子出来,他打开匣子,便见里头盛放一颗悬珠,光芒夺目。 这是惠帝生前所留。 他死时,道淑妃李氏死时,让萧弋追封她后位,将其牌位并入太庙,这颗悬珠便随她一同葬下。 这悬珠是有来历的。 大晋朝开国皇帝晋高祖曾出过海,那时晋高祖尚是一介村夫,出海后历经万险,最后从异国族人手中得到一颗悬珠,这是他一生中所见到的最好的东西。 晋高祖将悬珠随身携带,之后更是眼界开阔,渐渐有了大抱负。 等回到中原,不久他便聚集与他同生共死的船员,连同老家健壮的乡民们,造了反,在乱世之中杀出了一片天…… 此后这颗悬珠被晋高祖作聘,迎娶了敏恭皇后。 于是从此开始,但凡天子纳后,都会以此为聘。惠帝未立后,但他宠爱淑妃,奈何受制朝臣,彼时李氏宗族势力未到如今的地步,惠帝叛逆心起,一心只拿淑妃当皇后。 待他死时,惠帝一心愤懑,便告诉萧弋,要让悬珠随淑妃,也就是如今的太后下葬。 可她…… 也配? 萧弋嘴角闪过讥讽笑意,随即将那匣子放回,悬珠却是放在了自己的袖中。然后他才不动声色,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 …… 遣告天地宗庙后,备马、甲胄、妆缎、蟒缎、闪缎等……抬至太和殿丹陛之上,丹墀之下满朝文武陈列,萧弋当廷命正副使,领内务府,抬采礼往杨宅而去。 这一日,队伍浩荡,气势恢弘。 就这么自太和门,一路抵了杨宅大门。 路上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因而并无多少人围观,只是天底下人大都是八卦的。消息飞快地传了开来,众人都在等着瞧,等着瞧那礼停在哪家门前。 “不是说新后乃是岷泽县的一个乡野姑娘吗?” “是啊,这不是钦天监卜卦所得吗?怎么还如此大行纳采礼?那乡野姑娘何来府邸?中间种种该直接省去才是?” “你懂什么?若是省去,方才不合规矩。” “只有将诸多规矩大礼,一一行过,方才以示皇上的重视啊……” 闲云楼内,众人喝着酒,闲谈几句,仿佛自己便身处宫中,自己便极为了解皇帝的心思一般。 孟泓闻言,放下手中酒杯,朝静宁巷的方向望去。 杨宅门内,节案已经设好,只是案前空荡荡,没有人跪迎。 杨幺儿这会儿便站在柱子后头,盯着中门,神色茫然不解。她身旁还陪着李家老夫人,李家媳妇们,还有李家姑娘……若非这里塞不下太多的人,他们恨不得全都来蹭个喜气、蹭个贵气才好。 李家年纪小一些的姑娘,讷讷出声:“……那边不用站人么?” “不用。”她的娘亲拍了她一下。 “那……那既然没有人,为何还要行这样的礼?” 李老夫人回过头来,冷冷斥责与她:“胡说什么?”说罢,李老夫人动作夸张地一拜道:“纳采、大征,必不可少。如此可见皇上对姑娘的重视。” 说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