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分明还惦记着魏鸾。 盛煜却拿他没办法。 若要计较,时虚白并未作出越矩之事,更是摆出了襟怀坦荡的姿态,他受人之恩,师出无名。若置之不理,明知旁边有人对自家妻子虎视眈眈,始终令人如鲠在喉——尤其是在魏清澜造访之后。 其实盛煜知道,魏清澜那日是胡说八道,从魏鸾的反应就能瞧出来。 且以魏鸾的性子,绝不会跟外男牵扯不清。 但魏清澜有句话却始终令盛煜耿耿于怀——他是武人出身,惯于心狠手辣、定夺生死,在风雅事上终究逊色。而时虚白则仙风道骨,与世无争,是书画中的翘楚,名冠京城。 盛煜不介意魏鸾跟周令渊的青梅竹马。 因他的姿容气度、才能手腕,皆能轻易胜过周令渊,两人摆在那里,魏鸾定会选他。事实上,从魏鸾最初吐露对周令渊并无他念,到她被困东宫时满面欢喜地扑到他怀里,魏鸾的心意,盛煜早已看得分明。 时虚白却截然不同。 盛煜生平甚少觉得能耐不及旁人,但时虚白的超逸心胸,确实非他所及。 这样一个男人,对魏鸾情有独钟。 而魏鸾呢? 当初是迫于情势才嫁给他,过后日久生情,亦有了子嗣。盛煜犹记得她不远数百里追到朗州,从天而降时的惊喜。昔日克服心魔的妄念,早已成了护她一生的挚意,但他仍无从知道,倘若敬国公府未曾遭难,魏鸾仍是无忧无虑的公府明珠,在他和时虚白之间,她会选谁? 这种并无意义的假设,盛煜以前从来不屑。 但如今,他是真的想知道,在魏鸾心里他究竟有多重的分量。若不是被曲园少夫人的身份系着,她是否还愿意跟他共度此生,在种种凶险阴暗里陪在他身旁,在每个平淡无奇的黄昏夜晚,点亮灯烛等他回屋。 毕竟他已捧出画像,将深藏的情意给她看,魏鸾却从未吐露过情意。 这念头简直成了魔障。 盛煜策马回府,因无琐事,径直回了北朱阁。 灯烛初上,饭菜飘香。 魏鸾袅娜的身段藏在斗篷,正在院里瞧春嬷嬷她们掌灯,见他推门而入,绽出浅笑。而后入屋换了衣裳,到抱厦用饭,过后去梢间的小书房,随便挑书来翻。这书房是魏鸾所用,大半个架子都被她的东西占满,上头除了书卷账册,还有盛煜给她的画轴。 被她放在显眼的地方,不染纤尘。 而桌案上,有他雕的沉香骏马,有初成婚时因金豆之约而做的玲珑精巧的檀木小架,还有她瞧着喜欢,从南朱阁抢来的石雕玩物。曲园里珍宝无数,摆在案头的除了笔墨纸砚,却都是与他有关的物事。 盛煜先前烦闷的心,忽而觉得舒服了稍许。 他半靠在书案,看她挑书的背影。 发髻高堆,珠钗蕴光,暖和的屋里她穿了件堆绣锦衫,背颈的弧度曼妙秀致。身孕尚未显露,纤细的腰肢柔软多姿。挑好书卷,她回过头,不提防撞进男人深邃的眼睛,又是这几日熟悉的目光,似含情注视,又像另有所思。 她将书卷递过去,“瞧什么呢?” “今日去了趟相府。”盛煜接在手里,顿了片刻,才看似漫不经心地道:“碰见了时虚白。” 这名字蹦出来,魏鸾心中立时洞然。 自打魏清澜胡说八道一通后,这男人就不对劲,不止在闺中愈发殷勤,还时常欲言又止。有先前的几番飞醋垫着,魏鸾大约猜得到缘故,却故意忍着没戳破,就等他憋不住了开口,治治这听风就是雨,胡乱吃醋,还憋着心思让她摸不着头脑的毛病。 ——她又不是解语花,哪能天天猜心思过活?有什么话,与其憋着等她领会,直白说出来不好吗?哪怕像是为周骊音和盛明修的事吵架那样,至少她也能知道症结在哪里。 如今看来收效甚佳。 臭男人终于憋不住了。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