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马车一角笼柜,那里面应有尽有,铜盆清水,巾帕罗裙,末了,又拿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一块巴掌大的黝黑乌亮的墨条。 上好的徽墨,浓浓的翰墨清香在车厢里荡开。 “庭芳爱书法,尤喜各种翰墨,等会儿与他见面,若是有缘份,就把这块徽墨拿出来赠他。” “哥,你不反对了?”程清芷轻声问,眼睛明如秋水。 程秀之眉头微蹙了一下,没出声,淡淡下了车。 相府下人训练有序,通传的人进去没多久,管家许通迎了出来。 “相爷已接到宫中传来的话,有请程侍郎和程小姐。”许通笑呵呵打了个请的手势。 相府明堂巍峨气势磅礴,进门照壁玉石筑就,上面雕蟠螭祥云,浑然天成,楼阁高起,复道萦纡,比侍郎府少了精致秀美,另是一番疏阔大气。 简雁容低垂头跟在程秀之和程清芷身后,心中五味俱杂。 等下见了许庭芳怎么解释? 没必要解释,他和程清芷眼见便好事成双了,自己隐瞒身份又算得了什么? 相府待客的明禧堂和屋宇一样,厚重沉稳,没有奢华的装饰,最值钱的亦不过厅中的楠木靠椅和方几。 许临风身边站着宫中负诏捧敕的内监。 简雁容先前在宫中见过,一直站在郭太后身后的。 程秀之拱手行礼,口称李总管。 李总管传郭太后懿旨,便是让许庭芳和程清芷见面,五步之内不呕吐即赐婚,若吐,则婚事作罢。 “相爷,李总管,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我妹妹未出阁的姑娘家,与庭芳相见多有不便,在此厅中一侧设一屏风,我妹妹在屏风后站着,庭芳从屏风前走过,相隔在五步之内,如何?”程秀之浅笑着提议。 许庭芳早和程清芷见过面了,何需避讳? 方才下马车他让程清芷换衣净面,眼下又这般安排,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打算么?简雁容暗暗嘀咕,疑云满腹。 大偃朝民风开放,青年男女相约外出的游玩的都有,众目睽睽之下见面又是奉旨而为哪有什么不妥,李总管微有迟疑,到底不是什么大事,朝许临风点了点头,算是允了。 “为清楚明白免欺君作弊之嫌,下官还有个建议,事先不要让庭芳得知内情。”程秀之又道。 许临风无可无不可,李总管答应了。 乌木山水屏风在明禧堂一侧拉开,程清芷走到后面去,简雁容在听得厅外传来脚步声时,不由自主地身形一闪走到架屏后去,只从架屏的细小缝隙悄悄往外望。 一个月多月未见许庭芳了,从容淡定地走进厅中的那个身影如一夜风雨后春风催生而出的秀树,挺拔清雅,丰姿比雨后翠色-欲滴的芭蕉叶子还鲜润夺目。 有一瞬间,简雁容的呼吸几乎停止了。 许是骨折未痊愈,许庭芳走得极缓。 五步之内了,他还没呕吐,程清芷脸颊的浅红变成嫣红,一眼望去春水荡漾无比动人。 她和许庭芳是有缘人,能令许庭芳不呕吐的不止自己!简雁容无意识地抓住衣襟,越捏越紧,失望恼怒,自己也不知气的什么。 四步……三步……许庭芳越走越近,面色如常。 程秀之低头喝茶,对眼前的一切不喜亦不意外,许临风面色凝重,身体坐得笔直,眼睛死死地盯着许庭芳,李总管嘴巴张得可以塞进鸡蛋了。 两步了,就在这时,许庭芳眼角往屏风这边轻掠了一眼,接着,左手举袖遮面,似是欲强忍却没忍住,呕地一声,秽物吐到菱型大理石地板上。 有微尘吹进眼睛,涩涩的疼痛,简雁容眨了眨睫毛,最终没有压制住,泪水扑簌簌落下来。 小时被简老爹苛待连她辛辛苦苦赚到的几两银子也取了去时都没这么千回百转过。 方才那瞬间,从她的角度清楚地看到,许庭芳以袖遮面后,右手食指伸进嘴里深探进喉咙。 他没吐,然人为地催吐了。 他看到厅中突然增加一架屏风,心生疑虑,反应极快地作了应变之举。 “失礼了。”许庭芳吐了些时,恹恹地抬头朝客人致歉。 “李总管,你看?”许临风似乎乐见此结局,紧繃地身体变得轻松。 “姻缘天注定,既然是这样,咱家也只有照实回禀娘娘了。”李总管起身告辞。m.bjZJNf.cOM